第二天,潘研裝作生病,沒有去參加選比。
最后一天,本來想一切按照王僧綽的安排,可順理成章的回家,潘研都已經收拾好了東西準備回去。可是久久也沒有收到關于她如何安置的消息,這一等,便是一天。
在另一邊,選拔熱火朝天的進行著,留下的大多都是人中龍鳳。不是朝廷命臣之女,就是有點姿色的美人兒。
在皇后和皇上的選看下,最后基本定下了人數,分別賜了封號與位分。有因為這一次選出來的比較少,妃位還空了好幾個,但是人已經選完了,準備散去。
王僧綽是瑯琊王氏家族,自己的伯父王曇清也身擔重職,自從王曇首逝去后,王曇清一直輔佐王僧綽。
只見王曇清不急不忙的站了出來:“陛下,這后宮空位還尚未達到所設想之數,臣今日想了想,才發現落下了一個人兒。”№Ⅰ№Ⅰ
說完,就把一幅畫呈給皇上。
王宦者呈上去,順便打開來,眾人一看,全部唏噓不已。
畫中人兒正站在竹林中,依稀可見的月光照在了美人兒的發梢上,像一個光環籠罩著。飄逸的身姿,與夜色交混,不食人間煙火。曼妙的舞姿翩翩揚起,就像是從天上來。
皇上看得也出了神,急切的問:“這美人可是從天上來?”
王曇清笑道:“美人來自人間卻非屬人間之物,她是屬于至高無上的陛下的。”
皇上拿起來又細細品味起來。
“陛下,這美人也在此次選秀中,只是遠離家鄉,短時間無法適應,所以生了病。昨個兒沒參加的,所以沒有見著的。只是臣覺得此人兒確實是人間難得一遇,不想陛下誤失佳人,這才急忙呈上畫像讓陛下過目的,可否滿意?”№Ⅰ№Ⅰ
皇上看了看王曇清,指著他說:“小伎倆,借花獻佛,不過啊,我喜歡。你不是說后宮還有空位嗎,那就封個……(看了看皇后,王曇清補充了一句說她姓潘)潘美人吧。”
“那臣就替潘美人兒謝陛下。”
皇上看了看王曇清然后大笑:“好好好,王侍郎推薦美人一個,重重有賞。”
“臣謝陛下。”王曇清拘禮謝恩。
此時潘研還在房里焦急的等待著,突然窗外出現一個人的身影,潘研在期望,這可是心里所想之人。
門被慢慢推開,一只腳先踏了進來,慢慢的聽見銀釵碰撞發出悅耳又刺耳的聲音。
一個宮里的婆婆走了進來,手里拿著一幅畫,后面還跟著幾個宮女。№Ⅰ№Ⅰ
張婆婆規規矩矩的打開畫像,恭恭敬敬的詢問道:“你可是這畫像上的潘美人?”
潘研傻眼了,這幅畫她再熟悉不過了,畫中人是自己,而執筆者正是她心心念念的如意郎君。心狠狠的抽了一下,像掉入冰冷的深淵一樣絕望。
張婆婆看畫像知道就是本人無疑,于是中規中矩的給潘研介紹自己的住所與要伺候她的下人。
“……最后……主子?主子?沒什么事,就隨奴婢去安置住所吧。”
潘研愣了一會兒,看見幾個人站在面前盯著自己,這才回過神來,微微點頭,心不在焉的跟著她們走了。
自從潘研走后,平日里潘研干的活全落在了小梓遙的身上。她好幾次出門,碰見鄰里鄰居都禮貌性的打招呼,別人熱情洋溢的回復后,就開始在背后嘀咕。№Ⅰ№Ⅰ
說小梓遙是潘家的童養媳,這小模樣和潘遠可真是天生一對。經常看見潘遠幫小梓遙干活,說他小小年紀就懂得了疼媳婦。
另外又有人說,潘研進宮當了貴人,她父母雙亡,這里就是她的家。以后皇上一高興,說不定都要讓她們住進大房子里,遠離這個小鄉村。到時候就是皇親國戚,怎么會讓一個路邊撿來的黃毛丫頭當兒媳呢,頂多當一個妾,有可能連個妾都當不上呢!
潘遠每次上街的時候,都會聽到些流言蜚語。聽得多了,也就不在意了,隨他們而去。
這天,小梓遙一人在桃林里摘桃子。太陽有點刺眼,小梓遙鉆到高大的桃樹下躲著,調皮的陽光從葉隙中跑了出來。映在小梓遙的臉上,像用一層熒光粉給她上了妝似的。№Ⅰ№Ⅰ
突然,被蒙住了眼睛,嚇得她一激靈,兩只手立馬抓住那冰涼的手掌。仔細摸了摸,才知道是他。
“阿遠兄,你來了!”
潘遠放下雙手,失望的說:“為什么每次蒙住你的眼睛,你都能猜出是我呢,你是不是故意在我身上留下什么記號啦?”
小梓遙笑笑不語,潘遠隨小梓遙并肩靠在了樹下。
“你怎么來了?”
潘遠摸摸口袋,故弄玄虛:“你說說,這回我給你帶什么來了?”
“糖葫蘆?”小梓遙問道。
“不對,再猜!”
“年糕?糖人?”
“錯錯錯!”
小梓遙實在很疑惑,歪著腦袋望著潘遠:“我最喜歡吃的就是這些啊。”№Ⅰ№Ⅰ
潘遠慢吞吞的從口袋里摸摸,然后裝作什么也沒拿到的樣子,突然另一只手拿出來一包花生米。
“哇,煮花生,好香啊!”小梓遙驚訝的表情,逗笑了潘遠。
“小傻瓜,你不是一直說想吃煮花生嗎,今天我去街上剛好看到就買了,好吃吧?”潘遠邊說邊藏著一雙指縫里沾滿了泥土的手。
小梓遙喜笑顏開,嘟囔著個嘴:“阿遠兄,你這樣經常給我買吃的,我胖了怎么辦啊?女孩子不能吃那么多東西,吃得多會被夫家嫌棄,嫁不出去的。”
“誰說的?”潘遠一臉緊張。
“叔母啊,所以在家里我都不敢吃飽飯,餓了就多喝水。”
“笨蛋,你現在需要長身體呢,肯定要多吃點東西才對啊。嫁不出去又怎樣……長大了阿遠兄養你。”№Ⅰ№Ⅰ
小梓遙瞪著雙大眼睛:“那以后阿遠兄還會給我買糖葫蘆、煮花生、白米糕嗎?阿遠兄會一直像現在這樣對梓遙好嗎?阿遠兄不會嫌棄梓遙又胖又丑嗎?”
“不嫌棄不嫌棄,胖點才可愛的呀。”
“那我長大了嫁給阿遠兄當媳婦好不好?她們都說,叔母嫌棄我沒爹沒娘,遲早會把我趕出去的。可是,我想和阿遠兄在一起,不想走啊。”
小梓遙一臉的小委屈,潘遠心疼得不行,溫柔的抹去她臉上的小淚珠。
“不哭了不哭了,長大了阿遠兄娶你,天天給你買好吃的。想吃多少吃多少,阿遠兄一點兒都不會嫌棄梓遙的,我疼你還來不及呢!”
小梓遙流著眼淚笑了起來:“真的嗎?那阿遠兄不許騙梓遙,我們拉鉤。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誰變誰小狗!”№Ⅰ№Ⅰ
“好好,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
兩個人在樹下哈哈大笑,小梓遙的小臉像染了胭脂,潘遠扶住小梓遙的腦袋,另一只手輕輕的抹去她嘴角的糖渣:“笨蛋,沒人跟你搶啦,吃慢點。”
潘研住在偏遠的落花居,剛入宮的美人有好幾個,皇上寵幸不過來,自然也把潘研給忘了。
潘研整日里不聞世事,只是打理著她院前的花圃。她知道,她等的人還沒來,無論如何,她都會等下去。
她要好好問個清楚,為什么要打破兩個人的約定,為什么要送她入宮,為什么要把屬于兩個人的畫像交給皇上,為什么到現在都沒有一個完整的解釋。她不甘心,不甘于被安排,不甘于被欺騙,不甘于像個一無所知的傻子。№Ⅰ№Ⅰ
這天晚上,她等來的是他的消息,只是,與她無關。
宮女小菊:“你聽說了嗎?豫寧縣侯王僧綽,要與東陽獻公主成親了。”
宮女浮梅:“早就聽說豫寧縣侯才華橫溢,長得一表人才,陛下又一直很欣賞他,這次選秀女的事兒是特意全權交于他管的。不就是想給他個戴功的機會,讓東陽獻公主嫁給他當駙馬嘛。”
太監小樓子:“這才是真正的才子配佳人呢,天造地設一對啊!只是咱們主子不太對勁呢,別宮的都開始爭寵玩心計了,我們這兒天天冷清得連老鼠都沒有。”
小菊:“可能我們主子比較安靜,不喜歡湊熱鬧,這樣也挺好的,我們還能悠閑點兒。”
浮梅:“誰知道呢,聽說是特例招進來的,我以為有多厲害呢。原本想跟著享點福的,誰知道比伺候冷宮的娘娘還難熬呢!”№Ⅰ№Ⅰ
小樓子:“聽說呀,皇上現在經常用羊車來決定在哪兒就寢,羊車停在那個宮門口,皇上就選哪個宮的妃子侍寢。”
浮梅:“這方式可真新鮮,要是能種些草在門口,那羊兒不就天天停在門口了嗎。不過我們主子就算了,滿后宮的人,就她是布衣出生。成天又不露面,我們算是倒八輩子霉了,跟了這樣個新主子,倒還不如去冷宮里待著呢。”
潘研撕心裂肺的疼痛,快要將她吞噬,她用手扶著桌角,整個人臉色蒼白。突然天昏地暗,暈了過去,耳邊只有“主子主子”的叫聲在回蕩。
醒來時,已經是第二天了,潘研病了,是真的病了。吃東西沒胃口,連房間的門兒也不出了,整日里躺在床上以淚洗面。
小菊在屋里悉心照顧著,時不時端著些小糕點,勸潘研吃點。潘研一點兒也不肯下口,臉色越來越憔悴。
浮梅在門口細聲嘀咕:“好端端的怎么生病了,病了也好,死了最好。這樣就可以找新主子了,就不用在這兒遭罪了!”
小樓子聽見,便推了推她:“你這干嘛呢,在門口說這些,就不怕主子聽著嗎?”
“聽見了就聽見了唄,反正我也受夠了,最好現在就把我送出去,少遭點罪呢兒。”
聽見小樓子推著浮梅離開了,潘研苦笑,心想:落水老虎人人欺,更何況我這個不受寵的美人,誰愿意陪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