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陽門的城門坍塌了。
就這么不起眼的小炮,發出來的威力,如此巨大。
更可笑的是,在此之前,大家誰也沒有當一回事,還在嘲笑這些鄉巴佬沒事來湊熱鬧。
很明顯,對方確實是來湊熱鬧的,只是這湊熱鬧的方式,有那么一丁點的暴力成分。
楊受成心里將這些鄉巴佬罵了個祖宗十八代,而緊隨其后,浩浩蕩蕩的神機衛便蜂擁入城了。
城樓上的守軍沒有還擊,因為他們壓根,就沒有預備弓箭,也壓根,沒有想到對方會動粗,更可笑的是,他們現在一個個被震得頭暈耳鳴,到現在,還在感覺大地在搖晃。
“入城,入城,營救趙王殿下,膽敢阻攔者,殺無赦。”
這些鄉巴佬們,依舊是背著可笑的行囊,不過手里端著的,可是真家伙,烏黑的火銃,在月色下發著幽光,穩健的步伐啪嗒啪嗒的響,時不時,有人朝天放銃,啪……夜空下發出火舌,瞬間照亮了夜空。
這一隊人馬,蜿蜒入城之后,二話不說,便朝著郝府而去。
城頭上的人緩過了神,那楊受成楞的說不出話來,這……他娘的還有沒有王法。
怎么回事。
附近的兵馬也是愣了,大半夜的居然是炮聲。緊接著有人大吼保護趙王殿下,這一下,更是讓人摸不著頭腦。
眾人見到黑暗中。一支官兵啪嗒啪嗒的慢跑前行,一個個傻了眼。
這又是哪一出。
今夜實在出現了太多的意外,讓人實在有那么點兒轉不過彎。
即便大家都自詡是聰明人,可是再聰明,也抵不過這無窮無盡的變數啊。
倒也有人盡責,命人戒備,城門你們都敢炸。反了天了,于是命人拍馬上前,大吼:“爾等何人。竟敢如此放肆。”
對方卻是答道:“交趾神機衛,奉命勤王。”
“勤的是哪個王。”
“趙王殿下。”
于是又開始糾結了,趙王的人……這么大膽放肆,到底有什么依仗?到底是攔呢。還是不攔他們。可是假若。是當真太子對趙王動手,自己攔住了,趙王性命垂危,這筆賬,會不會算在自己頭上?
郝風樓的猜測沒有錯,這京營和親軍的人,沒有一個是省油的燈,都是人精。在沒弄清楚情況之前,是絕對不會拿自己的腦袋開玩笑的。
可是不攔。這些人如此放肆,到時如何交代。
倒是張輔聰明,他一拍腦袋,大吼一聲:“都聽到了么,勤王!”
大家反應過來了,湊熱鬧去。
于是呼啦啦的大軍,尾隨著神機衛,又朝郝家那邊過去。
這么做當然是經過了深思熟慮,盯著這些人,一旦這些家伙敢輕舉妄動,立即便予以剿滅,可若是對方也是打秋風,那大家就一起混著。
只是這么混下去,實在有那么點兒艱難了,連張輔的腦袋都有點嗡嗡的作響,不知道下一步,該做什么。
郝府這邊,燈火通明。
郝風樓此時此刻,已是一身戎裝,精神奕奕。
他剛剛去了后院一趟,和郝母、陸夫人分別說了話,而現如今,從后院里出來的時候,神機衛便到了。
郝府的外頭,呼啦啦的圍滿了各路的兵馬,神機營、驍騎營、金吾衛、三千營、五軍營,自然還有神機衛。
此時此刻的郝風樓,與趙王朱高燧對視一眼,一字一句的道:“趙王殿下,事到如今,你我已經沒有了退路。”
朱高燧重重點頭:“我明白,不過,你到底想如何,總要說個清楚才是。”
郝風樓深吸一口氣,道:“殿下,事情鬧到如今這個境地,方才我也已說了,太子必定要上書告御狀,我只問你,你我當如何?”
朱高燧道:“自然是咬死了他要殺我,你這是要勤王,只要咱們口風一致,就算徹查,那也不怕。”
郝風樓搖頭:“可是陛下未必肯信,至多也就將信將疑,甚至會不相信,太子會如此愚蠢,做出這種事。所以,太子告御狀,我們也要告御狀,太子上了奏疏,我們不能單單上奏疏,我們要去北平,去了北平,直面君上,如此,才能說動陛下。”
“你說什么……”朱高燧呆住了:“去北平?”
北平朱高燧倒是想去,而且鬧出這么大的事,這京師,確實是沒法兒呆了,朱高燧自幼在北平長大,當然巴不得去看看。
可是去北平……特意去告御狀……而且擅自離京…這……
郝風樓微微一笑:“殿下似乎覺得不妥,但是我要告訴殿下的是,此番去北平,太子的根基才會動搖,你我才能平安無事,殿下相信么?我們只有去北平,才能有出路,到時候,非但這筆賬,陛下不會追究,更有甚者,這太子往后的日子,只怕要不好過了。”
“這是什么意思,郝風樓。你又玩什么把戲……”
郝風樓已是不再言語,直接拉了朱高燧,出了府門,看到外頭烏壓壓的兵馬,卻似是早已預料之中,只是大吼一聲:“趙王殿下就在這里,何健何在。”
何健立即排眾而出,道:“卑下在。”
郝風樓道:“護送殿下,出京!”
何健立即道:“卑下遵命。”
一個個口令在黑暗中響起。
“列隊。”
“備車!”
“出發!”
郝風樓和朱高燧坐上了馬車,馬車被捂得嚴嚴實實,朱高燧滿頭霧水的看著郝風樓,忍不住道:“老夫人和嫂嫂可還在這里,難道……”
郝風樓有些乏了,靠在馬車車廂上,半闔著眼睛,道:“放心,太子并不愚蠢,很快,他就要坐立難安了,她們絕對安全,更不會有人,動她們分毫。我們現在去北平,是死中求活,殿下,你信我一次,這一次,我要讓太子付出代價。不到萬不得已,我也不會如此做,也不會在這個時候出走,我的孩子,都快出世了。”
郝風樓說罷,幽幽的嘆口氣,道:“許多事,都是身不由己,可是事情既然做了,有人招惹到了頭上,就必須讓他們寢食難安,讓他們知道代價,等著看吧,太子的好日子,到頭了。”
郝風樓說罷,不再多言,雖然他一副勝券在握的樣子,可是突然說走就走,似乎也有些不太好受。
馬車有些顛簸。朱高燧似乎也定下了神來,他看著幾分疲倦的郝風樓,看著那偶爾張開一線的眼眸瞳孔里的血絲,不由嘆口氣,真摯的道:“無論如何,本王信你,反正我是天不收地不管,自幼就沒人瞧得起的,父皇和母后,雖然也疼愛我,可是從來沒把我當一回事;至于其他人,雖然表面唯唯諾諾,卻都對我敬而遠之,哈……都知道我這個人,是個胡鬧的性子,所以他們總是陪著笑,卻從不敢親近。郝風樓,至少你還能利用我,至少我在你這里,還有用處。其實……其實我知道,你今夜利用了我,是為了自己。我只想問,我們是朋友么?”
郝風樓張眸。
看著一盞油燈搖曳下的朱高燧,看他頗為真摯的面容,郝風樓不禁笑了,道:“殿下以為呢?”
朱高燧托著下巴,有些苦惱,道:“這不好說,你這人太深沉了,可我覺得,你跟我說的上話,我生出來,就有兩個兄弟,可總覺得,有那么點生分,從前在北平的時候,我和二哥玩的好,可是后來,也生疏了,總覺得他對我笑,對我噓寒問暖,總是別有深意。哎……哎……那個惡婆娘說的對,我爹是孤家寡人,我呢,有一個好娘子就該知足了,敢要多想,便撕爛我的臉,他娘的,這惡婆娘,真以為本王怕了他。”
郝風樓不禁失笑,這個家伙,三句兩句,總是離不開某個折磨的他死去活來的女人,這或許……也是某種愛吧。
可是……自己和朱高燧,真是朋友么?
第二章送到,有點晚,主要是吃了藥,精神恍惚,睡了一下,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