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府比以往熱鬧得多。[頂][點]小說ww.23wx.cm
這里本就是繁華富庶之地,漢王府便設在這里,當年的時候,天子為讓漢王就藩,可是沒少費功夫,其中這座金碧輝煌得遠遠超越了禮制的王府便是其中之一。
只是可惜,王府經歷了諸多跌宕,漢王在得勢時,這里門庭若市,后來漢王因為謀反圈禁于青州,這一下子,漢王府就敗落了,甚至于有些地方出現了損壞,本想請匠人來修葺,也被王府的長史阻攔,認為修繕王府,極有可能引來朝廷的疑心,寧愿就這樣放著,以免生來麻煩。
到了如今,新君登基,金陵那邊便有許多傳言,說是新君與漢王殿下關系匪淺,此番又有為漢王殿下翻案的意思,漢王此次固然不能再像從前一般,可是至少大家覺得漢王殿下又有了大展宏圖的機會,因而前來拜會的,亦是開始增加不少。
朱高煦明顯的老了許多,年紀輕輕的,眼角處竟是多了細紋,他在王府的后頭設了一個佛堂,每日清早便在這里閑坐,竟也多了幾分涵養,世間的事,他大抵都已看透了,此番宮變,在所有人看來似乎都是一個機會,可是他卻是不喜不悲,他身處的只是這禪房,聞到的只是香燭氣息,眼中所見的也不過是跳躍燭影下的那一尊佛像。
萬念俱焚,唯有青煙與燭火為伴了。
所有的來客,他一應命人擋駕。長史興匆匆的跑來,說是眼下時局不同,王府理應好生修葺。他也只是平淡的說一句,身外之物,何必如此,有這閑錢,去給城外的佛寺捐納一些罷。
正午的時候,突然來了消息,說是欽差賴俊到了。
其實金陵早有消息說是賴俊要來。這賴俊乃是新君最得寵的大臣,據聞此人與新君焦不離孟孟不離焦,這等寵臣親自奉命來傳旨。單憑這一點便可看出新君對漢王的重視,王府上下俱都歡騰,他們心里清楚,好日子要來了。
聽到了欽差到了。朱高煦也不敢怠慢。他穿了蟒服,帶著府中屬官前去中門,命人放了炮,旋即擺上香案,跪地接駕。
賴俊帶著一干魚服侍衛而來,打的儀仗蜿蜒有半里,抵達了漢王府中門,賴俊先笑吟吟的給朱高煦行禮道:“卑下賴俊。見過王爺。”
朱高煦側身避了避,卻回了禮。道:“天使遠道而來,有失遠迎,還望恕罪。”
賴俊笑嘻嘻的道:“漢王太客氣,來,屏退左右,漢王接旨罷。”
朱高煦于是拜倒在地,道:“微臣接旨。”
賴俊打開了圣旨,方才還是笑嘻嘻的,可是旋即,他那笑容變得有幾分猙獰起來,他一字字念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漢王與朕,一母同胞,血濃于水也,兄弟之情……”
絮絮叨叨的,大抵都是一些敘兄弟之情的言辭。
屬官們聽得心花怒放,心知自此要發跡了。
只是朱高煦卻是寵辱不驚,一臉沉吟。
賴俊突然話鋒一轉,冷笑道:“朕對漢王不曾有所虧欠,大行皇帝對漢王亦是疼愛有加,漢王朱高煦何故勾結太子,弒君殺父……”
聽到這里,所有人都驚呆了,勾結太子朱高熾,弒君殺父,這是何等的罪名。
賴俊大喝一聲道:“來,我等奉旨,格殺漢王,漢王府上下,雞犬不留!”
正說話間,賴俊已丟了圣旨,旋即抽出腰間佩劍,就在所有人反應不及的時候,挺劍直接刺下去。
長劍直接穿越了朱高煦的胸前,自后貫穿出來,殷紅的血順著血槽泊泊而出,迅速浸染了朱高煦胸前的泥地。
“殿下……”
有人發出驚呼。
朱高煦看著賴俊,竟是無比平和,他感受著渾身上下的疼痛,感受到自己命不久矣,卻是笑了,艱難地道:“本王早就料到了今日,朱高燧那個小子在我們三兄弟之中看上去最是率直,其實……其實……當年在北平的時候,三個兄弟還小,可是為了爭梨,大兄……大兄總是仗著身子高大選擇大梨,而我素知槍棒,亦是有所不服,唯獨老三……老三卻是拿著小梨,甘之如飴,他吃了小梨,心滿意足,可是到了次日,卻會借故來挑唆于我,惹得我總是怒從心起,去尋大兄的晦氣,那時候我便知道,他沒有表面上看起來那樣簡單,如今他終究得償所愿…以他的性子,天下人他都容得下,可是怎么容得下搶他梨的人…”
賴俊一腳揣在他的身上,大喝道:“大膽亂臣賊子,竟還敢誹謗圣君,去死!”
一聲去死,長劍抽出來,朱高煦仰了身子,隨即胸口噴出血霧,朱高煦的聲音也戛然而止。
身后的武士也早已動作,紛紛拔刀,便沖入了跪地的人群,猶如猛虎下山,一陣亂砍,有人要站起來反抗,可是已經遲了,被人直接劈倒在地,有人畏畏縮縮,轉身要逃,可是身后的武士卻是提刃沖殺。
數百人一道沖入王府,逢人就殺,見人便砍,這王府瞬時成了人間地獄。
只可憐這漢王府當年獲罪,裁撤了許多護衛,到了后來,為免惹來朝廷的疑心,又主動解散了不少,王府的護衛其實并不多,另外一些也被安排在城外的大營,此時被人攻其不備,片刻之間便成了待宰的糕點,成了案板上的魚肉。
“殺,統統格殺勿論!”
賴俊渾身是血,猶如猙獰的野獸,從喉頭爆發出撕聲揭底的聲音。
一個王子被綁了來,就在王府的中門,賴俊擦拭著手上的血,眼皮子都沒有抬,他慢悠悠的道:“可是世子朱瞻堅?”
這個半大的孩子身如篩糠,早已被驚嚇的連站都站不住。
賴俊笑了笑,抬起眸來,道:“陛下很是掛念你,親自吩咐,一定要見了人才好,你看,你的父親死了,你的母妃也已死了,這府上的人都已死了,你活在世上,看來也沒什么意思,本官奉旨親自送你上路,來,你不必害怕,陛下是你的皇叔,自然對你多有優待,定不會讓你受太多的苦,過來,到我這兒來……”
賴俊張開了雙臂,笑臉吟吟。
朱瞻堅不敢上前,身后的人朝他一推,他打了個趔趄,進了賴俊的懷里。
賴俊抱住他,旋即雙手擰住了他的腦袋,直接一個旋身,咯咯,骨頭碎裂的聲音微不可聞,等到賴俊放開時,這位世子已是軟綿綿的倒在了地上。
賴俊拍了拍手,目中依舊還存著亢奮,他背著手,慢悠悠的道:“王府總計是人口三百九十四人,好生核實一下,少了一個,便是你們的過失,這個罪名,你們都擔待不起,是了,給我收拾一個屋子,我要歇一歇,噢,還有,尋幾個美人兒來……”
青州的消息傳回金陵的時候,教所有人都大驚失色,誰也不曾想到,這已完全沒有了權勢的漢王,竟是直接被滅了滿門,雖然對外的消息,卻是錦衣衛核實漢王與太子殿下的謀反有關,可是誰不知道這位漢王殿下是素來與太子不睦的。
只是眼下,對于大家來說,漢王雖然值得大家同情,可也只有同情罷了,死人已經死了,可是活人卻還需要活下去。
而對于宮中的朱高燧來說,當他得到了奏報,卻也只是微微一笑,便將奏報丟到了一邊,他在暖閣里,看著黃淮和胡儼二人,依舊認真地聽著黃淮稟告錢糧的事。
“陛下,錢糧若是從其他地方裁撤一些,總還是有余力的,只是興辦鐵坊和火器的作坊,只怕耗費不會少,陛下要抽調天下各衛的精銳,組建禁衛,統統用火器操練,這只怕憑空會多出許多的負擔。”
黃淮這些人的立場是不希望朝廷把所有的經歷都放在神機軍上頭的,畢竟他們雖也知道好戰必亡、忘戰必危的道理,可是卻一向不喜朝廷對武備過于關心,只是新君登基,而這位新君又實在不是什么好招惹的主兒,解縉的前車之鑒不遠,自己若是不順著心意去做,這下場就難以預料了。
第二章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