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
賈老爺開宴邀請了全村的村民來到賈宅喝酒吃席。
那晚,暴雨帶來的洪水淹沒了整個村子,這是近年最大的暴雨,連續下了七天七夜,洪水近乎沒過半座山,帶來近乎毀滅性的災難。
除了村民,煙河村上下牲畜無一幸存,皆死于洪災。
當村民們看見被洪水淹沒的村子,心有余悸,對賈老爺感恩戴德。
他們一向排斥厭惡的外姓人救了全村人,沒人對他們再有偏見。
而賈家女兒更是被他們稱作‘龍女’在世。
村民們對他們改觀,身為煙河村村長的譚村長自然不愿意看見,無意間聽見村民們還想推賈老爺成為煙河村的村長,譚村長感到前所未有的危機感。
他找到同樣有危機感的錢神婆。
原本在村里德高望重的錢神婆這一次沒有算出洪災,不僅受到村民們的質疑,還被一個丫頭片子占據風頭。
她二話不說便答應與譚村長合作。
其實根本不需要他們說什么,重男輕女的村民們自私自利,家園被毀,只有賈家安然無恙,當看見賈老爺一家活得滋潤自在,心生嫉妒。
嫉妒發芽生根,長成參天大樹。
在洪災褪去,從賈宅離開回到一片平地狼藉的村子里,不平衡感越來越強烈。
譚村長說。
‘賈宅倉庫藏了金子,若是有那金子,家園就能夠重建了。’
錢神婆說。
‘連神明都不知道的事,賈家女兒卻提前得知洪災,她是帶來災難的罪魁禍首。’
兩人一唱一和。
在一個村民爬山求助摔死之后,所有村民上了山,闖入賈宅。
村民群情激憤,為了霸占女主家的宅院,將女主父母打死。
醒悟時一切都晚了。
為了消除負罪感,神婆提議給賈家女兒建廟宇,封龍女之榮。
又擔心賈家女兒泄露出這個秘密,錢神婆將她眼睛挖掉,舌頭割掉,雙手雙腿都被砍掉。
她口不能言,無法寫字。
封在泥塑里,擺在龍女廟中。
她的皮被割掉,制作成人皮鼓,避災避難。
賈家有一女,名賈娟兒。
搬到煙河村不久,見村中女孩受打壓欺負,便在村中免費開設學堂,教她們認字、分是非對錯,教她們為自己而活。
那是村里女孩們最幸福的日子。
在洪災來臨前,村民不肯帶她們進山去賈宅吃宴席,全村獨留女孩們在家。
賈娟兒尋每家每戶,帶她們上山。
“審判——”
姜遙抬眸,看見濃稠潮濕的灰霧籠罩著整個村子,一道熟悉的身影從灰霧中走來。
正是在詭域里見到的黑袍詭怪。
他指尖一抬。
被連體浮尸撕碎的錢神婆及譚村長,以鬼魂的狀態,灰霧侵蝕著他們的魂體,他們痛苦地蜷縮在地上。
“罪一、恩將仇報。”
“罪二、殘殺同類。”
灰霧變成鎖鏈,緊緊銬住他們的脖子,用力一拽便進了灰霧之中,緊接著是一道道凄厲慘叫聲傳了出來。
姜遙深知灰霧里的恐怖。
她看向準備離開的黑袍詭怪,開口問道:“他們的下場是什么?可以告訴我嗎?”
黑袍詭怪說話一如既往的磕磕絆絆:“會、遭受、折磨、一直……”
姜遙聽得心驚。
驚悚世界的規則對詭怪限制極大,作惡不代表不會受到懲罰。而黑袍詭怪的審判手段,無視詭怪等級。
副本關閉前,里面的詭怪可以胡作非為,作惡多端。但一旦副本關閉,就會引來黑袍詭怪的審判。
她不知道驚悚世界有多少像他這樣的審判人,不過眼前這個黑袍,她認出是在《午夜餐廳》里遇到的那個黑袍詭怪。
“我還會再見到你嗎?”姜遙問。
黑袍詭怪沒有回答,踏入灰霧之中。
灰霧很快褪去。
身在方釋臺的蘭小雅她們周遭環境驟變,村落青山煙河都在消失,眼前只有一座古廟,正是曾來過的龍女廟。
“遙姐!”
李瑜看見姜遙,激動地跑了過去。
“我們成功把小花救出來了。”
小花是方釋臺龍女替身的麻花辮女孩。
蘭小雅手臂受了傷,為了抵擋那群刁民,打了一架,若不是袁嘉欣在,她恐怕早就死了。
想到袁嘉欣,她環顧四周,發現袁嘉欣不在。
“嘉欣呢?”
李瑜也反應過來,視線來回梭巡。
“她平安回去了。”一道清脆悅耳的聲音忽然從她們身后傳來。
幾人回頭,便看見穿一襲淺綠色衫裙的少女不知何時站在她們身后。
迎上她們的目光,賈娟兒如畫般美麗的眉眼微抬,展顏一笑。
“我是賈娟兒,是賈家的女兒,謝謝你們。”
李瑜見狀,感覺她很熟悉,又想不起來哪里熟悉。不過‘賈娟兒’這個名字,她知道,遙姐曾跟她說過。
“疼不疼啊?”
賈娟兒聞言一愣。
這是第一次有人問她疼不疼。
她眼圈微紅,避開李瑜看過來的目光,溫柔的嗓音有些沙啞。
“疼的。”
怎么能不疼。
話落。
她眼前籠上一片陰影,李瑜走過來緊緊抱住了她。
蘭小雅也過去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
高茹月社恐,畏畏縮縮地靠近,捏著她衣角小幅度地晃了晃。
“辛苦啦。”
姜遙沒過去,視線越過她們,落在賈家兩老身上。
不再是連體浮尸的形象,他們是生前的樣子,朝她感激地點了點頭。
成為詭怪之后的他們沒有多少清醒時間。
被仇恨支配,淪為副本的工具。
如今副本徹底結束,他們大仇得報,怨氣消散,再也不會成為渾渾噩噩的怪物了。
身邊的人一個個消失,周遭變幻,姜遙回到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