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今天登基了嗎

第三百二十七章 賜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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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第三百二十七章賜婚第三百二十七章賜婚

清寧殿漸次隱在了二人身后,直到于宮道上再轉過一道彎,徹底不見時,李寂貓著腰叫了聲殿下。

趙盈下意識捏眉骨,腳步放緩。

周遭無人跟著伺候,只有李寂一人。

宮道上當差灑掃的小太監和小宮娥見趙盈是根本不敢直視的,一個個貓著腰請安見禮,更別說敢探聽她在與李寂說什么。

那可是最得寵的大公主,和大內總管跟前最得臉的徒弟,半個兒子一樣對待的人。

等過了清安門,宮道上連宮人都變少了。

趙盈的腳步越發緩下來,李寂才壓了壓聲:“貴人叫奴才轉告殿下,昨兒貴人同皇上說起叫惠王搬出宮的這件事,皇上幾乎不假思索就答應了。”

他就這么一句,趙盈聽來卻眉心一動。

她眼皮都跟著跳了兩下。

不假思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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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孫娘娘原話?”

趙盈冷不丁問了一句,李寂忙不迭點頭,跟著還特意補道:“貴人特意交代了奴才,一定要告訴殿下,皇上是不假思索答應的。

貴人還說了,皇上看起來還是心疼昭仁宮,也心疼惠王的,可她瞧著,又不大像。

昨兒在貴人那兒說完這個事兒,也沒多坐坐,就說要去皇后娘娘宮里。”

去見了馮皇后?

趙盈嘖聲,轉而問李寂:“父皇昨日宿在了鳳仁宮嗎?”

她做晚輩的,無論如何也沒有打探長輩這種事的道理,何況還是君父。

可她既然問了,李寂還是如實答了她。

趙盈見他點頭,突然就明白了。

孫氏是會看人臉色的,昭寧帝明里對昭仁宮百般關懷,對趙澈也是如此。

但事實上孫氏不管是怎么開的口,昭寧帝都心生不快了——

他自己也未必有多重視趙澈,畢竟趙澈如今成了個廢人,再指望不上,江山大業,皇位傳承,與他無關了。

可那又怎么樣呢?

昭寧帝自己能嫌棄趙澈,孫氏卻不配。

在他眼里,孫氏之流也不過玩物罷了。

本該一輩子老老實實依附他,萬不該有別的想法。

自從未央宮一事,他把孫氏和姜氏一并疑心起,對昭仁宮就注定了不可能再似從前那般。

以往他或許也懷疑過,認為她私下里與孫氏走的太近,不過有母親擺在那里,替她擋著,昭寧帝總愿意把她往好的一面去想,甚至會認為,是因為孫氏眉眼之間同母親有幾分相似,她年幼喪母,重傷轉醒之后孫氏又真心待她一場,她才會對昭仁宮另眼看待。

彼時昭寧帝絕不會認為孫氏不安分。

規規矩矩的小寵物,就像是當日不知從何處跑到她上陽宮的那只白貓一樣,誰不喜歡呢?

時間久了,他慢慢發現孫氏也不是表面看來那樣柔婉和善的良善之輩,甚至生出自己的野心,那一切就都變了。

趙盈仰頭望天。

這四方的天,她確實是愈發看不得了,怎么瞧著都極不順眼。

“李寂。”

“奴才在。”

“昭仁宮,一貫還冷清著嗎?”

李寂默然一瞬:“前陣子冷冷清清,好在貴人平日與人為善,又有您交代吩咐,奴才平日留心著,才沒叫人為難了貴人和三公主。

如今……如今皇上又往來昭仁宮,恩寵看似不如從前,但后宮眾人之中,也還是貴人最得圣心,是以,殿下多慮了。”

可總有哪里是不一樣的。

趙盈倏爾笑了:“你回清寧殿當差吧,我自己走走。”

李寂什么都聽她的,便不會忤逆她意思。

趙盈想著孫符是個人精,昭寧帝也不知如何防備著她,便又叮囑李寂:“你師傅要是問起,你便說臨近慈仁殿,我想起惠王腿傷,又傷心難以自持,恐見了惠王越發招惹他難過,便一個人到御花園散散心去,不叫你跟著,打發了你回去,旁的也不用多說什么,他精明的很,不會追問你。”

李寂又說好,就再也沒跟上趙盈的腳步。

這時辰金輪已高懸,今日日頭絕算不上毒辣,溫和的陽光灑落下來,打在人身上最是暖洋洋。

那位殿下今歲十五,背影卻似老嫗——李寂被這樣的念頭嚇了一跳。

若給殿下知曉,他恐怕死無全尸。

莫名的,他便是覺得,殿下的心是孤寂的。

無人與她相伴為伍。

這條宮道那樣長,她一個人,拖長一地剪影,走在宮墻之下。

紅磚碧瓦映襯著,她本該多姿多彩的人生,不知從何時起只剩下了一種顏色——黑色。

高士吉的事真要擬定也不多難,他在涼州多年,除去每年回京述職之外,也不得召見。

不拘尋個什么由頭,傳召他回京就是了。

如今三月里,他原本也就該是四月與十月各回京一次來述職,偶爾提前,并沒什么值得懷疑。

趙清在京城出了事,他固然害怕,但是京中傳旨,召他回京,他若拖延不回,反而是心虛壞事。

這些都是宋昭陽說給趙盈的。

其實是一件高興事都沒有。

原本宋懷雍和崔晚照的婚事是最該喜慶熱鬧一場,叫眾人都換換心情,偏宋太后一去,又行國喪,婚事只能暫且擱置。

結果也沒人曉得昭寧帝怎么想的——早朝的時候,他大手一揮,給趙乃明和唐蘇合思賜了婚。

婚期是禮部早就定下來的。

當初柔然派遣使團入齊,為和親而來,禮部就已經著手準備大婚事宜。

大吉之日選了三個,一個在五月,一個在八月,還有一個趙盈記得是在次年的七月,上上大吉,只是時間太久,未眠夜長夢多,昭寧帝給否決了。

現在要賜婚,婚期也只能選在八月,國喪終究還是要考慮進去的。

但明明可以等到那個時候再賜婚的——

唐蘇合思在京城待的久了,對這些中原禮數有了不少了解。

賜婚的旨意下來,她自然歡喜,內府司也送了不知多少珍寶到四方館去。

她挑挑揀揀,尋了頂好的,帶去跟趙盈和宋樂儀分享。

趙盈對這些沒什么感覺,宋樂儀是一貫就不喜歡穿金戴銀,她是好心要分享好東西,二人不愿掃她的興,也就隨手挑了兩樣。

她就是孩子心性,坐下沒一刻,張口就問趙盈:“中原人說守孝,太后喪期不久,前陣子我還沮喪了一場,想著不知到何時才能得你們大齊皇帝的賜婚,可是怎么突然就賜了婚呢?”

她小腦袋歪了歪:“我們柔然也有國喪,不過不是這樣的說法,國喪期間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我也了解了好多的。

太后娘娘是常恩王爺的長輩,婚期盡管定在八月,那時候是出了國喪,但現在賜婚做什么呢?”

沒有人知道昭寧帝心里在想什么。

婚是他賜的,沒有人能挑趙乃明的不是。

何況昭寧帝說的很清楚,于常恩王府而言,是雙喜臨門,永王在天之靈,也會倍感欣慰,趙乃明總算是長大成人,既為朝廷立了大功,又成家娶妻。

都說成家立業,他是立業之后即刻成家,如此一來,可不是雙喜臨門嗎?

只是連唐蘇合思都明白的道理,昭寧帝未免太心急了些——

送走唐蘇合思,宋樂儀把她帶來的東西信手放在一旁,都沒再多看一眼。

趙盈笑了笑:“表姐不喜歡這些,姚玉明卻最愛穿金戴銀,回頭都給她送去。”

宋樂儀是沒心思與她玩笑的:“元元,皇上現在賜婚,是為了抬舉常恩王。

可是趙澈是在他和杜知邑的看顧下受傷的,斷了腿,胡泰都說治不好。

這些天他性情大變,連我在宮外都有所耳聞,據說慈仁殿里近身伺候他的小宮娥,已經被他吩咐人活活打死了五個。

皇上就算不責罰常恩王,也不該如此恩典,國喪期間要憑他福建之功給他賜婚——元元,父親說恐怕皇上有心要你離朝,你怎么一點不知道著急呢?”

趙盈端茶盞的手頓了一瞬,也僅僅一瞬而已:“他想讓我離開朝堂,我就一定要離開嗎?”

朝堂是天子的朝堂,天下也是天子的天下。

天下眾生皆是臣民。

自古就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她這話又是從何說起?

“我知道你胸有成竹,朝中偏幫你的更不在少數,但是……”

“表姐,朝中事,從來牽一發而動全身,他想整治劉家和孔家時,怎么沒有金口一開,大手一揮,就把劉孔兩姓發落處置了呢?”趙盈知她著急,緩著聲攔了她的話,“他捧著我在這條路上走了一段,現在想拉我下來,也沒那么容易。

我已經不是一年前的趙盈,任人宰割。

旁人奈何不了我,他也一樣。

說句實心話,他未必不疑心我,但又能怎么樣呢?”

她挑了下眉頭聳了聳肩:“至于說此刻賜婚,抬舉常恩王府,落在眾人眼中,固然是他不在把趙澈這個已然不中用的兒子當回事,卻也未見得全是壞處。”

宋樂儀聞言一個勁兒的皺眉:“怎么不全是壞處?趙清死了,趙澈廢了,趙濯還出了嗣,皇帝倘或對趙澈還有半分關切緊張,也不至于趙澄太過得意。

偏偏他擺明態度,就不把趙澈放在心上,趙澄豈不真成了一枝獨秀,好不得意?”

“他得意,我不是也沒被他擠出朝堂嗎?”趙盈眼中澄澈明亮,“天子就不能捧殺他嗎?豈不知,德不配位,必有災殃,表姐是著急過頭,忘了這道理了。”

趙澄肯定是德不配位,要做東宮儲君,他配嗎?

一肚子的陰謀算計,從來就不是光明磊落,堂堂正正的人,當然不配。

宋樂儀見她說的那樣信誓旦旦,再不放心,也不知道如何勸她了。

她自己一點也不著急,這么久以來,趙盈好似也的確是從不做沒把握的事。

如此想來,宋樂儀才稍稍安慰了自己一些:“那就聽你的吧,橫豎我跟你說這些,你也不聽的,只是得空要回家去一趟。

自從趙澈負傷歸來,母親成天在家里念佛,如今都恨不得茹素齋戒,生怕你在朝中出什么岔子,那些人要聯起手來排擠打壓你。

好些事父親也不愿跟她說,免得她越發多思多慮。

你知道的,母親當年小產后,身體一直就虛,平日里不怎么操勞勞心,才保養得不錯,當年御醫診脈也說過,是斷不能勞心勞神了。”

趙盈心頭暖暖的:“我知道,今日就清閑無事,正好咱們去淮陽郡主府給姚玉明送東西,送了東西我陪表姐回尚書府小住兩天,權當是散心了。

趙澈成天在宮里作妖,我做姐姐的,既替他傷心,也替他著急,見了面規勸不下,不見面又總掛念,這陣子就住在尚書府,多好呀。”

宋樂儀愣了下,旋即搖頭:“你呀,如今這樣也不是說不好,只是我還是更喜歡當初那個心思澄明,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顧的趙元元。”

她也喜歡那時候的自己啊。

何止是宋樂儀喜歡。

趙盈聞言低了低頭。

兩世為人,她最喜歡的,最懷念的,都是無憂無慮的那段日子——她十五歲之前的日子。

金尊玉貴,萬千寵愛于一身的大公主,可呼風喚雨,要什么沒有?

干干凈凈的一個女孩兒,整日也只管招貓逗狗,不必理會這些陰謀算計。

誰不喜歡那樣的生活,誰不想過那樣的日子。

趙盈已經站起了身:“那表姐還是說我如今這樣不好了,嘴上說沒什么不好,心里卻不這樣想,怎么現在在我這里也要口對不心,這樣好沒意思的呀,我見了九牧要告你的狀,叫舅母狠狠地責罰你。”

她又是這種插科打諢的態度。

宋樂儀也沒話可說。

心疼是真的心疼。

她也曉得說這些都是廢話,趙盈已經深陷其中,不可能再抽身出來。

只她有時候還是忍不住說。

每回趙盈都是這樣打岔過去,從來也不接她的話茬,若要再說得多了,她就插科打諢,端的一派不正經模樣,倒弄得她無話可說。

宋樂儀索性也不搭理她,徑直挽上她的手,姊妹兩個并肩出了門,登車往淮陽郡主府尋姚玉明而去,一概后話皆不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