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今天登基了嗎

第三百三十章 泰山崩了

第三百三十章泰山崩了

也不知昭寧帝是真的對孫氏存了戒備之心還是如何,自那日離了昭仁宮,之后半月之間常來常往皇后宮中之外,連姜氏的華仁宮也去過好幾趟,唯獨少入昭仁宮,但一應禮遇恩寵皆又在,每每內府司新送去什么好的稀罕的,他又總頭一個想著昭仁宮,一時間倒弄得后宮眾人不知他究竟如何看待孫氏,反倒不敢拿孫氏怎么樣。

他新晉還得了兩個美人,時不時會帶在身邊,連清寧殿都許她們入。

趙盈全都知道,但一個字都不會規勸。

連胡泰私下里也跟她說過,許是這一年多以來朝中內外煩心事實在太多,昭寧帝的身子如今實在有些內虛,該好好進補,女色一事當敬而遠之。

他進過言,昭寧帝不聽,他轉頭說給馮皇后知道,馮皇后也說會規勸,但結果如何,大家有目共睹。

這會子昭寧帝同趙盈一前一后進了昭仁宮的門,孫貴人知道他要過來,一早候在廊下,見他進宮門,才提了裙擺下臺階,快走幾步迎上來。

昭寧帝對她是真的冷淡不少,再沒有從前那股子親熱勁兒,直截了當表明來意,說通了孫貴人,便說還有朝政要處置,留下趙盈轉身就走。

趙盈眼角抽了抽。

等到目送明黃身影消失在昭仁宮,孫貴人幾不可聞嘆了口氣,趙盈才往她身側步去:“孫娘娘,到底出了什么事?我瞧著父皇如今這樣冷淡,可昭仁宮一切禮遇不減,前頭聽李寂的意思,您在宮中地位和從前也沒什么不同,我倒看不懂了。”

她說看不懂,孫貴人眼底更多的是無奈。

趙盈冷眼看著,越發蹙攏了眉心。

天氣回暖,殿外竟比昭仁宮殿中還要暖一些。

這清清冷冷的樣子,和從前真是不能比。

趙盈以往每回過來,不是昭寧帝在,就是趙姝圍在孫氏身邊親親熱熱,殿中各處煙火氣十足,暖的不得了。

孫貴人擺了擺手叫她坐:“皇上近來不在昭仁宮留宿,每天用膳時也都在皇后娘娘或是姜夫人那里,再不濟也叫蘇美人和余美人陪著,近身伺候沒我什么事兒的。

公主也不是不知道,早前大半年的時間,我專寵六宮,后宮稀進御。

結果現在風水輪流轉,我少有機會到御前服侍。

本來看似昭仁宮解了禁足后,皇上待我一如從前,可后宮這些人誰也不是傻子,皇上冷著我幾天而已,余美人都敢到昭仁宮來叫囂。”

她一面說,一面抬手給趙盈茶盞中把水添滿:“本來我那會兒在想,也沒什么了不起,那樣的日子從前我過慣了,只當那大半年是一場夢,倒也不必勞公主為我操心。”

她說到這兒,抬眼掃了趙盈一回。

趙盈瞇了眼:“孫娘娘是在怪我。”

孫貴人噙著笑,也沒搖頭,卻也沒承認,含糊其詞的:“或許吧,公主抬舉我,我自己個兒也爭氣,走到今天,突然又不成了——可是為什么不成呢?真要是m再沒好日子過,其實說到底,成也公主,敗也公主,我都不知道該去記恨誰。”

趙盈從來知道她活的通透豁達,只是沒想到豁達至此。

她舉盞輕抿。

昭仁宮的茶都還是上貢來的頂好的大紅袍,孫氏哪里是失寵的人?

她放下茶杯,再問孫氏:“后來呢?”

“后來余美人受了訓斥,皇上一連三日不曾召見,罰她閉門思過。皇后娘娘是最會看皇上心情的,就著內府司又送了好些東西到昭仁宮來。

皇上護著我,皇后娘娘也抬舉我,宮里這些人見風使舵,就沒人再敢小看我。

但皇上還是這樣的態度,你方才也看見了,就算過來一趟,連小坐都不肯。

這些天若是想見寧寧,就讓李寂過來,把孩子抱去清寧殿或是鳳仁宮,他見過,再送回來,也不曾自己過來看上一眼。”

趙盈嘖聲。

說句實在的,在之后的整件事情里,她的棋局中,是沒有規劃如何把孫貴人摘出來的。

不過看眼下這幅樣子,竟然是歪打正著。

趙盈抬眼看她:“孫娘娘為此而失落嗎?”

她卻搖頭:“這有什么好失落的?既得了體面,又得了自在。公主不妨去問問皇后娘娘,看她愿不愿意每天陪在天子近側呢?

人家說伴君如伴虎,一句話說錯都可能招致殺身之禍,我們后宮里的女人,除了自己,還有家族。

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命都不是自己一個人的。

我們孫家是小門小戶,皇后娘娘他們是高門貴女,對她們而言,除非是真心敬愛皇上,否則只盼著離皇上更遠些才是真。

也只有底下那些還沒掙出好前程的美人才人們,才想著爭寵,得了天子恩寵,家里頭跟著一塊兒榮耀,再然后,也能丟開手來的。”

這樣的話大逆不道,傳出去夠她死上十次的,卻又都是再正經不過的實話。

趙盈有些笑不出來:“既然孫娘娘也不為此而感到失落,如今這樣,我瞧著反而很好。

父皇既然喜歡到皇后或是姜夫人那里去坐坐,孫娘娘落得自在清閑,沒什么不好,以后也少有麻煩能找上孫娘娘。”

“麻煩?”孫貴人立時捕捉到趙盈話中的另外一層意思,“公主這話,是在提醒我?”

“自然是提醒你,不然你當我隨口胡說的?”趙盈再也沒去碰那只茶杯,“只是怕告訴了你,你心里害怕。而且上次趙澈腿傷那件事,孫娘娘不是險些惱了我,認為我是硬要拉著孫娘娘上賊船,屬于強買強賣嗎?”

孫貴人面上閃過尷尬。

她也是那時候才體會到,為什么人家總是說,高臺坐久了,人心都會變。

她從前總以為能夠把持得住,這顆心只屬于她自己,誰也別想改變她。

她通透豁達了十幾年時間,也不至于現在叫天子恩寵給迷暈了頭。

結果呢?

上次是真的差點跟趙盈翻臉,等回過神來,已然把趙盈給得罪了。

現在趙盈輕描淡寫說這樣的話,孫貴人越發心驚,她只能半玩笑道:“公主怎么還跟我記仇呢?”

記仇這樣的事,是不拘跟誰的。

不過趙盈也沒打算嚇唬她,擺了擺手:“算了吧,有些事情,您還是不知道比較好,橫豎早晚會明白,孫娘娘這樣聰明的人,真等到那一天——不用我說,你也什么都明白了。”

她說著便起了身來:“姝姝身上還是不好嗎?”

方才也沒見她跟著一塊兒在廊下等昭寧帝。

提起女兒,孫貴人不免又嘆氣:“說起她,我早有心叫公主接她出宮小住,好歹散散心去,只是又怕打擾了公主清凈。

自從四郎出嗣之后,道理我雖說給她知道,可她總對皇上親熱不起來,心里隔閡著,再加上皇上也不怎么到昭仁宮來,她年紀畢竟小,有好些事情鉆牛角尖想不開。

這次惠王傷了腿,她其實是很喜歡惠王的,也傷心難過了一番,前兩天我帶她去看望,又叫惠王給嚇住了。

說起來怪我這個當娘的無能,終究護不住她周全。”

這番話無非叫趙盈對她更多出些心疼憐憫。

趙濯出嗣雖然是孫氏自己的主意,但一手促成的是她,而且她本就從中得利。

她跟趙澈再沒什么姐弟情份,那也是她親弟弟。

反正趙姝現在這樣,她也要承擔很大一部分的責任,孫氏無非就是這個意思。

趙盈深吸口氣:“沒什么打擾不打擾,姝姝乖巧懂事,最不會給人添麻煩,那我就帶她出宮了,孫娘娘自個兒在宮里,若有什么事,不妨傳個話出來,如今我接了姝姝出宮住,孫娘娘便是不放心女兒,要給我送什么信兒,也沒人多說什么了。”

孫貴人眼皮突突的跳:“公主,你——”

她之后的話趙盈一個字也沒再多聽,轉身出了正殿,往趙姝住的側殿尋去,后來把趙姝日常用的東西簡單的收拾一番,領了人徑直出宮,再不提別的。

請立太子的事情還是沒有消停下來。

昭寧帝的態度也始終模棱兩可。

那些折子他是一本也沒有朱批,可問題是憑他他的性情,真要是對此不滿,抓幾個無關緊要的推出去杖殺,殺雞儆猴還不能夠嗎?

偏偏他都沒有。

可就在事態不明,趙澄有些暗暗得意之時,朝中出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事——泰山崩了。

泰山自古封禪之地。

昭寧帝御極之處,平各地叛亂,曾率百官往泰山,行封禪之禮。

據后來人記載,彼時金光萬丈,漫天彩云,是為祥瑞之兆,昭寧帝也因此從地域而來的厲鬼搖身一變又成了大齊真龍天子,穩穩當當坐他的帝位。

現如今,泰山卻崩了!

連趙盈都知道,當初那不過都是昭寧帝為自己造勢而鬼扯的謊話,他自己本人不吃齋不念佛,心中無佛祖,更不信道法自然之說,一輩子都不敬神佛的人,連朝中太常太卜都形容擺設,一年到頭他也想不起把人叫到跟前問一問天象之說。

可是泰山崩,是為大兇之兆,主惡,不吉。

別說太常太卜,朝中三省六部,哪個衙門當值當差的不紛紛上折啊?

但上折又有什么用。

老天爺發了怒,降兆于世,可沒人知道這究竟意味著什么!

太極殿上終于有了太卜寺人說話的份兒。

“臣等夜觀天象,再兼泰山崩,主惡不吉,實則……實則……”

他猶豫之余,眼角余光分明瞥向姜承德。

姜承德自然瞧見了,心道不好,就要開口阻攔。

沈殿臣沉了聲:“姜大人何意?”

一句話惹得眾人紛紛側目而來,姜承德只能啞巴吃黃連,明明他什么都還沒有做,卻已經把那些探究的目光招攬上了身。

他訕訕的閉上嘴,昭寧帝黑著臉拍御案:“太卜寺越發會當差了,御前回話,金殿之上,你支支吾吾,成何體統!”

太卜寺卿撲通一聲跪下去,連連磕了幾個頭:“啟奏皇上,臣等實在惶恐,此次泰山崩,實在是……上天降兆,有危星危及主位者,并主位周遭小星接連災殃,先前臣等是上過奏本的,可皇上未曾傳召,臣等不敢實在不敢多言。

現而今兇惡之象盡顯,且其危一日勝過一日,主位星乃……乃是紫微星,周遭小星已然星光黯淡,再無力與兇星抗衡,接下里便只有紫微一星,故而才有了泰山崩之大兇之事,以警醒世人。”

紫微星,那不就是昭寧帝他自己!

昭寧帝再怎么不信這些天象星宿之說,那泰山崩是鐵打的事實,毫無征兆的就這么崩了。

他這樣的人,當年屠戮手足之后尚且知道要拿封禪之禮來大做文章,好洗刷他身上殘害手足的暴虐形象,做成正義凜然的天命所歸之說。

現而今泰山崩,對昭寧帝來說,確實是莫大的打擊。

至于太卜寺卿所說的那個危星——

趙承衍側身而立:“陸大人,你口中所說危星,可有所指嗎?”

“這……這……”

昭寧帝不說話,就那么直勾勾盯著他看。

反倒是趙承衍催促兩聲:“怎么又吞吞吐吐起來?事關國祚國運,有什么你只管照實回話!”

他一連接個是,已經是滿頭冷汗:“危星主兇,然星小,光弱,其后有一輔星尾隨,光亮勝過此危星,星坐東南方,輔星追隨之位是于南方,臣等以為……后宮之之中華仁宮于東南,瑞王府于京城東南方向,而姜大人的府邸……正坐落于城南方向,是以……”

他支支吾吾,聲音也越來越弱,顯然是害怕。

趙承衍聞言,眉心一凜,當即把話接過來:“你的意思是說,那危星指的乃是瑞王,其輔星便是姜大人?至于危及主星,主星周遭小星先有災殃,說來說去,太卜卜是認為,惠王因天災傷腿一事,其實全因天象而來?”

陸廉他非但沒有反駁,甚至還順著趙承衍的話又補了兩句:“甚至是孫貴人懷胎時,幾次三番胎氣大動,以至兇險,胎兒差點保不住,四……公主落地時也是難產,此前種種,也皆是由此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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