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子監緋聞錄

第壹零貳章 吃筵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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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壹零貳章吃筵席

李光啟是個好熱鬧的人,待一干眾人緩至正廳,又有不少官客正坐卷棚內吃茶聊談。

見得徐令、沈澤棠之流,平日朝堂之。素來只可遠觀,多揣敬仰畏懼之心,此時忙站起整冠理衣,前作拜見禮,這般又耗去近半個時辰,才得入廳安席。

今是納吉的日子,筵席按南北開桌,秦硯昭、秦仲及李光啟坐北面主位,徐令及沈澤棠為主賓列南席。其他眾人亦按官品、身份謙恭禮讓地敘坐,直至再無虛位。

秦硯昭這廂才把盞敬酒歸位,抬頭便瞧見一個白面朱唇小書生,憋紅了臉,孤零零站在門檻邊,一副無處落坐的可憐模樣,正欲開口,卻瞟到沈澤棠把管事喚到身邊輕言兩句。

那管事抬袖擦抹額淌下的冷汗,點頭哈腰迭身應諾,轉身急朝小書生去。

秦硯昭蠕蠕嘴角不再看,另端起細瓷碗吃茶,順而遮掩去眸漸生的懊惱,終是,晚他一步。

舜鈺有些窘迫的四處邊量,她最后個入廳,廳里已是坐得烏壓壓一片,人挨人,肩并肩,竟沒個插足的空隙之地。

下意識朝秦硯昭望去,卻見個管事匆匆前來作揖,滿臉陪笑道:“小爺實在失敬,是奴才疏忽,現已在主賓南席添加一副桌椅,請隨我即去。”

主賓南席!舜鈺微怔隨望去,果不其然,三五仆役正在沈澤棠側旁,抬擺黃花梨四方桌及官帽椅。

實不想與他有甚么牽扯,遂收眸朝管事建議:“我一廩生,無官無爵豈能坐那里,實有違吾朝律令,不妨在五席加一花凳湊和即可,我并不介意。”說完話兒,抿緊了唇,只頓足不走。

那管事是個頗會來事的,伶牙俐齒地一徑勸說:“這倒無妨,今是下財筵席,喜慶的事,小爺又是姑爺的親眷,本不拘禮數,更況又是沈大人吩咐,亦得我家老爺允許,小爺怕甚,只管去坐是。”

說話當兒,已有樂人拍板撥箏而助興,請得京城最好的清音班,名動京城的兩優、銀官及桂寶妝飾登場,又能昆腔,又能徽調,咿咿呀呀開嗓唱的余音繞梁。

管事急著聽戲,頻催舜鈺快入席,她無奈,只得一步一挪過去,至跟前,欲朝沈澤棠作揖恭候。

哪想沈澤棠正眼都不曾看她,敷衍地擺手免禮,與徐令邊吃酒邊聊談,臉龐含著笑意。

舜鈺有些訕訕,似乎自作多情了。

桌早已有點心、小菜,連案酒一應俱全,擺得滿滿當當。

她是個心里不能有事的,腦里縈繞著秦硯昭的話兒,忽兒腹餓了起來。

夾一片肥嫩的酒釀鵝脯嚼著吃,覺得味兒濃足,又瞧到擱手邊有一壺梅花酒,最是愛的,忍不住提起灑金挖耳壺柄,倒了菊花盞半盞,抿一口胭脂紅,咂下小嘴兒,有些過甜了,還算可以入口。

忽想起前世里最后吃的一盞梅花酒,可摻了鳩毒的,她笑笑,又自斟了一盞。

沈澤棠同徐令說著話,卻不著痕跡的睨著身邊人,見她似對戲無甚興趣,只把桌小食東挑一筷子,西舀一調勺,愛吃甜軟香爛的,對咸口的不愛.........還自斟自飲起來,吃得小臉顴處粉撲撲地,她不知梅花酒雖清甜,飲多也會醉么。

”沈二,我同你說話,你可有在聽?“徐令叨咕了半晌,不見沈澤棠理應,”孳“一口酒,扯著嗓子不滿。

“廳里嘈雜吵鬧,徐公再說一遍,我且細聽是。“沈澤棠溫和的笑,隨手把酒盞遞至舜鈺面前:”給我倒一盞,梅花酒!“

舜鈺唬了一跳,不敢怠慢,提起酒壺小心翼翼替他滿,恰聽得徐令聲如洪鐘的抱怨:”沈二,你得好好整治國子監一番才是。“

”此話從何說起。“沈澤棠吃一口酒,有些疑惑,舜鈺亦偷偷豎起了耳。

徐令一拍桌案,兩道粗眉如肉蟲拱起,大聲道:”監里有男生女相,這也倒可忍罷,只是龍陽之輩頻出,把我家血氣陽剛的五兒徐藍也給玷染,實在不痛快。”

沈澤棠神情有些吃驚,不解問:“徐公說笑不成!前些日我去國子監講學,還曾與他聊談有半個時辰,那般英武桀驁的男兒,怎可能有龍陽之癖。”

“說來羞慚,有一日徐藍回府,道制香商賈花家之子花逸少,用春香迷他,差點被他奸了去,我堂堂公爵候門怎能咽下這等惡氣,遂帶他兄長幾人踏門搗府,將其余香盡毀,若不是見那花逸少腦瓢開花,躺于床榻養病,我豈會輕易將他放過。”

沈澤棠噙起笑意,嘆息一聲:”你這爆烈的脾性窮其一生難改,你可知毀壞的香料,可是進貢宮里給太后的安息香,太后無香不成眠,皇龍顏不悅,幸太子其斡旋,才把此事捺下.......這你怪不得徐藍,是花家小兒頑劣惹禍。“

說著話,又把吃盡的酒盞遞于舜鈺的眼前。

舜鈺抿了抿嘴唇,他的手指好看而又干凈.........,認命的再擲起酒壺。

徐令冷嗤繼續道:”此事還未完,那日晚間,徐藍跪與我及他母親面前,說歡喜同窗監生,并與其成好事。直言要負起責任,望我們成全。姥姥個熊,我要是成全他,日后怎去見祖的列祖列宗!“

舜鈺抬起的手一顫,酒灑倒在他的長指,淺淺的紅順著指縫流淌,沈澤棠怪的看她一眼。

看她像個受驚的兔子,慌慌拿過侍仆手捧的棉巾,攥緊他的指欲替其擦拭。

沈澤棠堅定地抽回手,蹙眉從她那接過棉巾,邊輕擦邊朝徐令道:”徐藍光明磊落的性子,心地淳厚單純,只怕是著了奸狡陰詐小人的道,此事還需得從長計議。“

舜鈺悶悶地從蛤蜊酸筍湯里撈了條筍子,使勁地咀嚼。

徐令默了默,頜首道:”這幾日我不曾讓他去國子監,一直跪在祠堂宗廟里思過。你說的倒是在理,回去我得想個法子,問他那個相好的監生倒底是何許人。“

舜鈺嘴里酸水直泛,正瞧著近沈澤棠手邊,有一碟甜酒香酥炸蝦餅,她是極愛那味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