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叁肆章警藍心
非凡中文歡迎你!
徐藍揭開草蒲蓋,從里頭拎了個小角葉子糕,剝開嫩細的葦葉,把那一團糯白晶瑩遞至舜鈺嘴前:“我娘的手藝,你嘗嘗看,還合胃口?”
但凡遇到吃食,舜鈺就有些身不由已,撲鼻的鵝油香饞人,想拒絕哩,一張小嘴,白細牙兒自作主張就咬了一口,有春筍丁、香菇末、火腿肉、韭黃絲,舌間香噴噴、油滋滋的。
聽得他問,眼兒變瞇成月牙狀,頰上顯個小酒凹,很憨媚的模樣:“好吃!”
看著舜鈺歡樂,徐藍也心里滿足,拈掉她唇邊沾到的一枚筍丁,放自個口里嘗嘗,道:“我娘做的玫瑰鵝油燙面蒸餅,香且甜,外頭可吃不到,有空帶你回府里,讓我娘做給你吃。”
舜鈺笑瞇瞇的,點頭說好。
徐藍心燦若花綻,忍不住撫撫她綰淡藍巾的發髻。
一旁圍觀群眾偷偷地你搗我肘,我戳你腰,面面相覷又擠眉弄眼。
原來國子監里近日關于徐藍的緋聞、竟不是空穴來風。說他狠拒花含香,只因心有所藏;說他被梁國公徐令罰跪祠堂,只因分桃之愛,皆在猜他歡喜的是誰,得,這不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數日的鴨腿沒白給,忒勁爆的訊息哩!
”表哥........!“袁雪琴臉色蒼白,烏亮的眼睛瞬間朦朧了,倒是姚勇看著不忍,朝她湊近笑道:”你莫多意,平日里我們彼此打鬧玩耍慣了,并不拘小節。“
說著底氣有些不足,娘的,他可不會拈誰嘴角的飯粒吃,想想都渾身一抖。
見著姑娘勉力朝他笑笑,又看向徐藍蠕了蠕嘴,小聲道:”表哥,我回去了。“
徐藍正跟舜鈺說話,似沒聽著,姚勇上去狠拍他肩膀,扯著嗓子喊:”你媳婦要走啦!“
”瞎胡謅甚么?是表妹!“徐藍踢他小腿一腳,有些敷衍的揮揮手,袁雪琴亦不多說,低著頭轉身慢慢走了。
舜鈺津津有味吃完一個,抬眼見眾人五味雜陳的盯著她看,有些莫明其妙,想想把草蒲籃遞代明眼前:“你們也嘗嘗,滋味濃,比寶慶鋪子制的糕點還好哩。”
代明躲一邊,話中含有意:“你那串葉子糕吃得人腹脹,這個就自已吃罷,我們無此口服,即便能吃,現也不敢啊!”
陰陽怪氣的!徐藍蹙眉瞪他們,朝舜鈺道:“你甭理他們,只管帶回齋舍和永亭、及陽明分著吃。”
又看向百步不遠處:“那是宮里別院,喚靜漪園,我帶你們游水去。”
順他所指望去,果然那里粉垣環護,有數株開紅花的樹簇簇探出,冠如華蓋般,正開得如火如荼。
舜鈺起了退縮之意,只說:“皇家別院,戒備森嚴,怎容隨意進出?更況,我一介儒生,四肢不勤,哪里擅水性,你們要去自去,我是決意不肯的。”
徐藍從袖里掏出個銀面刻字的腰牌,晃的人眼花,他嘴角噙笑:“怕甚,我有太后娘娘賜的行令,你若不肯游水,在荷潭泛舟也可以。”
見舜鈺依舊猶豫,止步道:“你若不去,我們索性都不去。”
眾人聽得此話,哪里肯。皆百般攛掇。
舜鈺想著那些個鴨腿,咬咬牙,吃人嘴軟,實無觸眾怨的底氣,遂順著他們的意,一道朝靜漪園方向走。
徐府的轎馬從身邊搖搖晃晃的過,轎里的人透過簾縫,看到徐藍俯首對著那小儒生微笑.....皆是柔情.....雖一瞬過了,可畫面入了心里,便是說不出的涼薄。
姚勇抬眼見那轎簾都不曾掀起,轱轆轱轆漸遠,他想了想,笑說:“前聽我父親提起,數年軍營里出的樁事兒,免走路無聊,我講給你們提興。”
他父親任職兵部,時常知些外頭不曉得的隱密,一眾武生頓時眼眸亮起,皆催著他說。
姚勇道:“五年前,福建總兵陳戊,同自個護兵蘇崇斷袖分桃,如夫婦般。那護兵日久漸恃寵而驕,目無法紀,常叱使兵士替他做事,要知軍中紀律,兵士除官將外,他人不得役使,一眾因知他得陳某喜愛,皆敢怒不敢言,可軍有個名叫蕭荊遠的,卻是個好勇善斗之輩,有日恰被蘇崇命去擦桌搬椅,他即大怒,出言不遜罵蘇崇是個屁股精。”
說到這,皆笑了,代明搖頭:“可是傻,那蘇崇還不得惱羞成怒,請陳總兵罰懲他?”
姚勇繼續道:“蕭荊遠自然知曉,他亦不是省油燈,挾了蘇崇至山麓一處,捆綁于樹,用根胳膊粗細的枝木搗穿其后庭,見其痛的只有出氣再無進氣,方罷,自個還鎮定回軍營,收拾衣物包袱逃之夭夭。后蘇崇被巡兵發現抬回,已是不治,那陳總兵大悲,如喪考妣,四處搜尋蕭荊遠,哪見其蹤影,此事鬧大,朝廷聽聞震怒,新頒布律例外《附律》二十條,其中一為、武官但凡察覺有龍陽之癖者,不得任四品以上職階。”
話至此畢,姚勇深深朝徐藍看去,他敬仰徐藍的文韜武略,佩服其膽識才能,寄予日后能隨他麾下馳騁沙場,即便出生入死亦豪氣干云。
而不是生生為個小娘炮,自毀了光明前程。
卻見徐藍面龐鎮定、神情淡淡的,無半句話可說,只把腰牌遞給園門看守侍衛。
姚勇的心瞬間沉甸甸,失望地轉看馮舜鈺,不曉得再想什么,心不在焉的模樣。
侍衛查過腰牌,眾人進得園內,但見山石崢嶸軒峻,古木參天蔽日,所走之處皆稠密樹蔭闔地,身上蒸籠汗意漸彌散消褪,只覺涼絲絲的沁心。
隨徐藍繞過花木深處,即見一澗清流隨水渠淌動,望遠處蓊蔚洇潤之煙騰騰,一眾掩不住激動興奮,跨過月洞,眼前豁然開朗,是數十里荷潭,望不到邊際,青荷長得已能遮美人腰,碧葉捱捱挨挨間,有莖莖粉花灼放,潭邊拴一葉扁舟,清風一陣拂過,葉子淅瀝的搖曳,竟顯出一道曲徑水道蜿蜒至深遠處。
一只白鳥低飛點水,嘴里叨起一尾鮮魚,展翅從舜鈺面前擦過,不知多遠,停在垂蘸堤柳一彎枝上,不遠,太子朱煜與沈澤棠正不緩不慢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