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子監緋聞錄

第壹肆陸章 竇生疑

章節正文

第壹肆陸章竇生疑

“五叔,你在做什么?”小七的聲音,天真無邪的問。

“五叔在練功哩......!”遲遲疑疑的,是個女娃在稚氣的猜。

“我爹爹和娘親經常在床練功。”一本正經的說,好似老成的懂很多道理。

徐藍喘著粗氣,猛得挺腰坐起,順手迅疾抓過褥子搭在腿間,這才眼瞳泛紅的朝榻沿望去,五個聒噪小童排排站在那里,滿臉是好。

綠鸚鵡嘎嘎笑得背過氣去,一不小心,從桌面跌下,摔個四腳朝天。

徐藍瞪他們半晌,終懊惱的撓撓頭,開口欲說話,嗓子竟啞得如沙石硌過:“五叔在練功。你們無事去別地鬧去。”

女娃猜對了,得意洋洋的很,搶著話答:“老太爺喚五叔去哩,為得雪琴姨姨的事。”

徐藍便覺煩躁,看幾個還不走,眼巴巴望著他,不白來傳話的,最小的娃嘴角已淌下一串晶瑩。

無奈地指向桌案右下第二個屜兒,讓他們自去拿香糖果子,一群小強盜,手攥的滿滿“轟”得跑了。

徐藍脫去汗透的衣衫,赤著胸膛下榻,至院里提一桶井水從頭澆到腳,膚灼熱的烈焰熄去太半,腦里卻愈發的清醒,邊慢換著衣裳,邊想著夢里的事兒。

但凡有所夢必有所思,小七關于癸水的一番說辭,他聽來新鮮,不知為何竟與舜鈺荼白褲、那抹胭紅重疊不去,娘的,還從未聽說落水把屁股戳出血的?算真戳破,怎倒齋舍里才流血?

他蹙眉把與馮舜鈺過往前程凝神想了遍,愈想愈覺蹊蹺。

若是個姑娘........怎可能?這可是犯下欺君枉之罪,要被杖責發配至煙障之地,小娘炮哪來的熊心豹子膽。

搖頭直覺不能,忽憶起徐管事臨走的話來:“但凡世間眾生萬物,總是親眼所見,親耳所聽,親身所歷,才方可全信。”那時只當談笑之資,此時細忖來,徐管事何曾說話這般諱莫如深過,難不成他察覺出甚么?

徐藍舒展濃眉不想了,何苦在這費神,等尋個機會,非把小娘炮的衣裳給剝了,好生將雌雄辨個清楚,若是個雄的算罷,若真是個雌的........他咬咬牙,非治她個罪不可!

唇邊卻浮起笑來。

舜鈺回了趟秦府。

八月十五秋,秦硯昭大婚,離日子已是不遠。

劉氏催著管事,管事命著仆子,把整個秦府從里到外重新布置一遍。

新換豆瓣楠木料精雕照壁,重油過朱漆大門及柱梁枋檁,新刻卐字海棠窗欞,連樹木花叢都尋了園人把殘枝敗葉萎花修剪干凈。

秦硯昭的玄機院更是仔細整繕,門窗雕喜鵲登枝花,糊著絳紅色縐紗,廊蕪前的朱紅欄桿臨池設鵝頸承坐,風吹過,院里不知從哪新移來的老桂,香氣融融,再半卷湘簾,女家華貴精致的拔步床及梳妝臺等幾已送來,且擺設妥當,但見鵝帳紅褥,金椅赤桌,處處透流云百福,花團錦簇喜慶之景。

舜鈺些微怔忡,前世里這幕幕于她,是怎樣的不堪入目。

那日,秦硯昭眉眼清淡,抿緊唇角,坐在秋千慢搖著認真看書。

她遂趁眾人皆忙,偷溜去尋,淚汪汪拉他衣袖,話至唇邊又哽咽下。

心里明白呢,她是罪臣之女、丫鬟角色,做不得秦硯昭正妻的。

可看著滿堂春喜,卻是道不盡的心傷難抑。

田府小姐的傲氣猶剩一絲兒,才喊了聲:“昭哥哥....”已是泣不成聲了。

“我大喜的日子,你哭甚么?”秦硯昭這才抬眼看她,聲有些不耐煩,丟給她張帕子。

舜鈺攥緊帕子,眼眶紅濕,哭得氣不接下氣兒:“昭哥哥,你要娶娘子了,你要娶娘子了.......!“

她道不出旁的話來,只把這句反復的訴,訴得自已肝腸寸斷,心碎爛成一團兒。

”舜鈺!你看這里可好?“劉氏笑瞇瞇的:“李尚書高門大戶眼界高,如今那小姐算是下嫁過來,這場面氣派我們可得做足才是。”

舜鈺拉回心神,再溜掃一圈,扯唇也笑了:“我倒瞧不出哪里不好?若說真要提點什么.....“她指指那絳紅縐紗:”用這個倒不妥,現京城人家時興在窗釘薄透的明瓦,屋里透進光,不顯黯淡,且貼的大紅喜字,平板周整無褶皺痕,可顯得很吉利。“

劉氏聽著瞧去。

”哎呀“忙讓丫頭去喚管事來,咂著嘴道:“你說的很在理,這桂花樹稠密,本擋去大半陽光,再糊絳紅縐紗,暗蒙蒙的好不晦氣。”

又頗有感觸的自言自語:”你父親倒沒白教導你。“

曉得自已說了什么,抬一眼看舜鈺臉色,忙歉然道:“瞧我這張嘴,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你當一陣風穿過罷。”

“娘親說了什么不識趣的話?”背后傳來清朗的聲,二人回頭看,月洞門前,秦硯昭著緋紅公服,手端金銀花帶立在那里,眼神停落在舜鈺的臉,不若旁察的暗含繾綣。

劉氏看著自個兒子俊逸之容,被那官袍襯得氣勢灼灼,心里歡喜的很,迎笑道:”正和舜鈺說哩,這里是你的喜房,他住著不便,我那邊收拾出一處耳房,今遂住過去。“

秦硯昭面色若常,沉吟著道:”娘親倒不用太急........。“

“房里我用的物什已托肖嬤嬤收拾好,正欲同姨母提此事。”舜鈺淡淡打斷他的話,朝劉氏作揖謝過:“姨母想得周到,這讓肖嬤嬤領人搬過去。”

她欲走,袖腕卻被秦硯昭緊緊握住,回首有些錯愕的看他,劉氏在前,他要怎樣的明目張膽?

劉氏也有些迷惑,視線在他倆面游移不定。

秦硯昭扯扯唇,松開手,平靜的問:”秋闈科舉你還要去應試?“

”那是自然。“舜鈺亦神色鎮定。

恰管事帶著幾個侍從急急而來,劉氏惦著換絳紅縐紗的事,顧不及他倆,徑自去操持。

舜鈺抿抿唇,不想理他,朝西廂房方向去,卻聽得身后官履、不慌不急的跟隨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