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捌貳章逃生天2
第壹捌貳章逃生天2
秋意晚,小雨作寒。
田榮背著徐藍一路狂奔,忽聞得遠處人聲嘈雜,數盞紅籠如螢火起伏。
顧不得泥濕苔滑,穿過樹叢沿粉墻疾步快走,有垂挑的帶雨樹枝打在臉頰肩膀上,撲簇簇的微疼,躲在杈椏間的寒鴉宿鳥受了驚,“呱”的拍翅飛向蒼茫夜空。
耳里除去自已沉重的“呼哧呼哧”喘息,就聽到身后有人高喊:“在這里,他在這里。”
凌亂的腳步響動自后紛踏至來,他不聞不理,只埋頭拼了老命的跑,前頭豁然開朗,穿過一處雪洞,出春申館的正門近在咫尺。
他頓住腳步,四方八面現出十幾護院,手中各拿刀劍棍棒,呈包抄之勢慢慢圍攏過來,面帶戾氣,神情兇狠。
“凡來春申館鬧事者,格殺勿論。”一矮個護院低沉嘶啞道,手里的蛇頭九節軟鞭已劈頭蓋臉打來。
田榮恐徐藍被甩到,躲閃稍遲疑,胳膊即被鞭子舔了一口,火辣辣的疼。
他吸口氣,變幻腳下步法,左躲右閃,艱難的朝正門捱近。
一支碧瑩瑩淬毒的梅花鏢,朝他胸間疾射而來,眼見躲閃不及,忽一顆小石子飛來,把那毒鏢擊打的復彈回去。
只聽“唉喲”聲慘叫,一個護院捧著腿倒地哀嚎。
“以多欺少不談,還使這種下作手段,你們要不要臉。”沈桓撐著把黑油大傘,倚在墻邊淡笑道。
眾護院聞聲望去,皆臉色大變,此人何時出現的?竟無人察覺。
田榮亦是吃驚不小,實不知此人是敵是友,遂暗捺住心跳,只默默靜觀其變。
那矮個護院上前幾步叱道:“你又是何人?可是他的幫兇?”朝田榮一指。
“本大爺的名號講出來嚇死你。”沈桓滿臉不屑。遂朝田榮望來,見他肩背一人,打量不是馮舜鈺身型,“吭吭”兩聲笑問:“小娘子哪去了?”
田榮微愣,小心翼翼答道:“此處護院如豺狼虎豹,她只怕是兇多吉少。”
沈桓喊聲“糟糕”,睨他一眼:“你還不快走,耽誤我救人去。”
田榮知得了幫手,道聲保重,頭也不回的徑自疾走,但得有護院從左右側、揮棍舞刀朝他而來,未曾近身即已不見蹤影。
他一腳踢開緊闔的大門,跨步而出,只覺恍如隔世般。
行來又去的過客,有些好奇的把他狼狽的模樣盯瞧。
不遠那翹檐黑瓦的樓上,小書生和小艷妓已做了路頭妻。
舜鈺拽扯著唐六公子,氣喘吁吁地順著游廊走,時不時把彎刀朝后劃兩下,唬退伺機涌上擒她的護院。
她得想個法子脫身,否則再拖延下去,想逃都再沒得去路。
恰至游廊拐角折處,舜鈺有了主意,把唐六頭朝里、腿朝外橫躺在地,讓護院畏而不敢前,自個則撩起裙擺,踩著步兒拼命的跑。
電光火石間,只聽右側一扇門“嘎吱”打開少許,一只大手有力的拽住她的胳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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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得管事出來引領,舜鈺與田榮方進入房內。
但見墻上掛著名人山水,香幾上銅爐內燒著香餅,一邊桌案擺滿筆墨紙硯,一邊擺滿古玩字畫。
再往里走幾步,有一張六尺檀香木架子床,懸銷金帳,紅褥里躺著一人,三四仆子正擰干棉巾汲的水,小心翼翼在替他擦拭。
帳外椅上胡亂搭的直裰,瞬間讓舜鈺紅了眼,那分明是徐藍的衣物。
忽聞一聲清咳,舜鈺收斂心神,扭頭隨望去。
不遠處,一穿鶯背色繭綢直裰的男子,已值不惑,正倚于花梨木官帽椅上,端著茶碗悠閑得意的吃著,想必此人即是唐六公子。
面前跪的人,舜鈺也認得,是在國子監內,帶人綁了徐藍來的護院頭目。
聽得唐六公子低聲叱責:“哪來的狗膽兒敢將人打傷,那肩背處的青痕,能致肌膚腫脹,你讓我如何畫得逼真?”
此護院頭目原在娼婦寮里做事,對吃霸王餐的買春客,素來心狠手辣。
新來畫館才數日,痞氣還盛,聽得這話心里不利落,遂訕訕道:“公子只畫他身正面,小的擊他是背面,怎么說都無礙的。”
“無礙?”唐六公子沉沉看了他會,忽的眉眼舒展笑道:“你倒是懂得比我還多哩!今日辛苦,你起來,我賞你盞茶吃。”
說著親自斟了滾滾濃茶,端著等他來拿。
那護衛松了口氣,站起至唐六公子面前,道聲謝,俯身伸手欲接。
也就電光火石一瞬間功夫,唐六公子松開端茶盞的手,如鐵鉗般一把攥住護衛的手腕,另一袖籠里掩藏的利刀,滑至掌心,但見手起刀起.......。
“豁啷”茶碗摔個粉碎,一只手掌連根切斷,亦同時跌落于地,噴濺四射的鮮血,被灑了一地的茶水洇染開來,呈淡淡的粉色。
幾個仆子處變不驚,有的擦拭地上的狼藉,有的端水來供他盥洗,唐六公子用棉巾邊抹手上的水漬,邊望向滾地哀嚎的護衛,陰沉著臉,慢慢道:“現在明白正面背面可有關系否?就斷你一只手掌,你怎腿軟筋麻,眼哭嘴嚷,渾身都在抽搐哩。竟還敢與我強辯,非得受苦才知好歹!”
遂不耐煩地揮揮手,過來兩個孔武有力的仆子,上前狠勁拖著他,從舜鈺跟前經過,直朝門外去,另有個仆子則貓腰,不斷拭著滴下的血點。
舜鈺不落痕跡的朝田榮窺去,見他微蹙眉,眼神凜凜,頓時心中一沉。
與她所想的大相徑庭。
舜鈺私以為能名喚唐六公子、又擅作畫的,定是個年輕翩翩且瘦弱的文雅公子。
哪曾想到竟是個中年男人,且虎腰熊腰、身強力壯的模樣。
即便田榮不說,回想方才他手起刀落時的快、狠、準,委實令人不寒而栗。
唐六公子懷揣的武藝,竟是如此深不可探。
“小娘子,你過來!”舜鈺見他朝自已招手,不由攥緊手里的帕子,邁著碎步直上前見禮。
田榮的背似乎更彎了,手里握著胡琴,蹣跚跟隨在后面。
唐六公子看她面無血色,一副戰戰兢兢的神態,呵呵輕笑起來。
無知婦人哪見過這等陣仗,惶怕是應該的。
“前在院里聽得墻外有唱曲的,那般生僻詞意并不為世人所覺,你從何處聽來的?”唐六公子問,他館里養有樂人,不憚會隨便從外招人進來,他活的很小心。
舜鈺抖著聲回話:“奴家的夫君是個秀才,有些學問,且歡喜尋詞譜曲,教奴家來唱。”
那唐六“哦”了一聲,繼續問:“那你夫君現在何處?”
”前年染病逝了.......!“聽那嗓音似要哭出來,他臉一沉,斥道:“待會還要唱曲,你抽抽噎噎若壞我興致,定不饒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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