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貳柒玖章了心事
第貳柒玖章了心事
舜鈺把梅遜扶著倚靠榻上,自個在沿邊坐了,接過小紅燉好的湯藥,拿調羹滑著熱氣,一勺一勺喂他吃下。
順便把晚間事輕描淡寫述他聽,微笑道:“說與你知曉,可不是讓你急的,我只在掂量,到底是沖何人而來?原忖盛昌館生意紅火,或許擋了誰的財路,故意施以顏色,現覺不是。”
“便是沖你我二人來了,若是沖我倒不懼,宮中祭天祀地后,我即隨沈尚書出京,他暗衛甚多,定會護得周詳;若是因你身份已泄漏,有人欲來殺人滅口,還留此處便是旦昔之危。”
“.......我與你一道南下就是。”梅遜被湯藥苦的蹙緊眉宇,說句話都吃力。
舜鈺把空碗遞給小紅,讓她退下。
見屋里無人,再拿顆扭絲甜糖給他含了:”忘記你我從肅州進京時,一路顛沛流離麼?你這樣子怎受得起那般的罪。我倒想好個法子,明日你與我同去秦府,就留在那里,高門大戶中最安妥,另可讓秦伯伯開方子替你多調養,我才放心得下。“
”還有樁事需你替我多留意。“舜鈺壓低聲說:“你是知道的,我被誰種了蠱毒,胸前有情花一枚,現綻瓣半數,吃丸藥及泡浴抑毒發,不知全開后會怎樣,秦伯伯又吞吐不肯明言,我心里懂得,怕是兇多吉少。”
她默了默,繼續道:“思前想后,只覺秦硯昭最可疑,他原在徐淮監管水利,走南闖北,得了好些奇物,連絕跡的花溪草都能被他弄來,種個蠱毒也是在所不能之事,你替我盯緊他,或許能窺個蛛絲馬跡出來。”
梅遜眼花花的應承,舜鈺笑著替他拭淚:“男兒有淚不輕彈,萬般劫難已歷過,前路更多荊棘,該堅強勇敢才是,這樣哭哭啼啼怎成大事。”
“最后一次了。”梅遜雖哽咽在喉,語氣卻堅定。
舜鈺今的遭遇讓他頓悟,這個在他眼里無所不能的人,卻原來命也似懸鋼絲。
他豈能還如往昔般只顧仗她倚護,她亦需他協力度風雨,即便幫不得甚麼,也不該成為她的累贅。
次日,舜鈺攜梅遜乘馬車進得秦府里。
每逢宮中舉行大祭前,官員需在府中閉門不出,自行齋戒三日,是以舜鈺先去秦老太爺的翰墨院問安。
那秦老太爺本就是愛才之人,觀他已不復初來京時的稚嫩,舉止愈發沉穩得體,又曉他是鄉試解元,心下十分贊賞,急命秀琴取了宮中賞的六安龍團,開火燉茶來吃。
舜鈺便陪著他閑話,不過說些四書五經八股制義,又挑了大理寺辦過的奇案來講,老爺子聽得津津有味,一起把茶吃了,這才作揖離開。
穿園過院直奔秦仲書房去,過拱門即見四五丫頭立廊上,嘻嘻笑著在看貓狗打架,見得舜鈺來了,有慌忙前迎的,也有進房里稟報的,等了稍刻,簾子由內打起,從里頭出來位姨娘,隆起個肚兒,舜鈺抿抿唇給她作揖,話也未多說,由丫頭攙扶著慢慢走了。
舜鈺這才進入房內,秦仲正仔細盥洗手上染的草藥汁,抬眼恰瞧到她笑的戲謔,嘴里還在認真道恭喜,不由老臉一紅。
“淘氣。”秦仲用棉巾擦手,自已也忍不住笑了。
丫頭端來滾滾的茶,兩人邊吃邊聊,舜鈺把她在大理寺歷事因績效勤謹,而被楊衍報吏部取用寺正,卻遭駁回,并與大祭后隨沈尚書出京歷煉等,原原本本講給他聽,聽得秦仲臉色陰晴不定。
待舜鈺一口氣講完,他啞然無言,心情實難以形容,許久后才問她有何打算。
舜鈺站起身,在他腳前撩袍跪下,語氣平靜極了:“秦伯伯,如今的我已走上一條不歸路,是再回不了頭,卻也不悔。竹杖芒鞋輕勝馬,何懼?便是一蓑煙雨任平生,又誰怕!只是有兩樁事總放心不下,遂厚著臉皮來求秦伯伯答應。”
”你且旦說無妨,何必生份。“秦仲拈髯深嘆一聲:”早前就同你講過,生存自有艱難面,世道難免多詭譎,若有艱難事時只管來尋我,總是要竭盡所能,助你一臂之力。“
舜鈺垂眸默了默,才道:”一樁事為梅遜而來,他并非我小廝,乃馮爹爹養在家中的棄兒,自幼與我兄弟相稱,感情甚為篤厚,他體虛多病,此次無法隨我前行,求秦伯伯替他診治,并能伴在身邊留用。“
秦仲頜首應了:”你初入國子監時,梅遜即是我的長隨,做事還算妥貼。“
舜鈺磕頭道謝,又說:”此次南下歷事,聽沈尚書提及二三月即歸,但萬事難保周全,我亦要做下下之策。合歡花藥鋪子容易購得,那藥丸子卻難弄,求秦伯伯口傳心授,教我制煉法子。“
秦仲起身把她扶起,領至裝藥材的榆木紅漆大柜前,一屜一屜的抽出,將里頭的藥材悉數取出,留取一些備用,其余皆用牛皮紙包了,鼓鼓囊囊七袋子,一個個指來,朝舜鈺道:”這里是鼓、黃龍......紅雪蓮及人形女體夜交藤,共七種,大多藥鋪子好得,唯這人形女體夜交藤難尋,倒也莫怕,它每丸用量僅一須,我給你的量足夠,若還是缺,可去山中藥農家求取,還是能得的。“
又教她每樣取量,碾磨成粉后,如何用雨水調勻并混成藥丸。
講得不可謂不盡心,舜鈺細聽并謹記,再由秦仲手把手教授,終制煉出一丸來。
不知不覺流走兩個時辰,日已當午。
舜鈺長舒口氣,遂又沉吟道:”秦伯伯還是不愿意告訴我,那情花若是全開會怎樣麼?“
觀秦仲果然神情猶豫,她不再追問了,只無奈的淡笑:”倒毋庸擔憂我受不起,至多就是一死,又有何所懼呢。“
秦仲嚅嚅唇,心底涌起一抹楚酸,這世間其實還有比死更怕的事.......那即是生不如死。
恰此時,有廝童進來稟話,道劉氏聽聞鈺哥兒進府了,特遣肖嬤嬤來領去見她。
舜鈺忙命梅遜把藥包裝樟木箱子里,再同秦仲作揖告辭,才要出門時聽秦仲喚她,忙回首詢問,卻又見他擺擺手,不肯說了。(/book/137723.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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