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叁肆肆章逃生計
類別:都市言情
作者:頁里非刀書名:
紅帳子床內翻個底朝天,黃花梨櫥柜里的裳裙扔一地,來人恨不能把紫檀圓桌掀了,把水磨楠木椅子拆了。
這樣的搜尋,只怕是一只蚊子都難飛得出去,更況是兩個活生生的人。
無論你是否相信自己的眼睛,兩個大活人確實憑空消失的無影蹤。
粗壯漢子們一無所獲,面無表情的穿暗門而去。
檀紫聽得動靜遠了,方才吁口氣,她打量四圍一圈,正百思不得其解時,有風聲,眼前倏得一晃,沈桓攬著舜鈺的腰從天而降,原來他倆竟躲在屋頂斜梁上。
沒人會想到屋頂會有人,即便有人抬頭匆匆瞥過,窗外已是彤云密布欲降暴雨,室內光線漸昏暗朦朧,更況橫梁縱橫的房頂。
檀紫想說甚么,忽聽得高亢凌厲的嘯聲縈繞不絕,是吹起的銅角號子,她默了默:”這是集合的口令,你們趕緊逃罷,無論生死,總強過在這里等死。“
她的話多少含著安慰的成份,以前這里有很多人想逃走,而現在你讓他們走,他們也不肯走了。
”我們能來自然也能逃出去。“舜鈺看出她的心思:”趁現在亂時,你隨著我們就是。“
檀紫搖搖頭,去梳妝臺前對鏡整理云鬢,她語氣淡淡地:“我不走,也不能走。”
“為甚么?”沈桓搞不懂女人的心思:“這樣的生活還值得留戀?”
檀紫笑了笑,在發髻里插根鳳頭金釵:“我被種了蠱,兩個時辰服藥丸一次,否則會死得很慘。”又頓了頓:“死又何懼,懼得是這個慘字。”
舜鈺透過菱花鏡,看著她因提起蠱毒,而驚恐萬狀的神情,那必是十分可怖的經歷,讓人連死的念頭都愿意放棄。
”我要走了,你們好自為之。“檀紫輒身慢慢朝暗門走。
”你等一等。“舜鈺開口把她阻下,轉而向沈桓低聲交待:“你即刻返回去給沈大人報信,讓他調動官府兵力來圍剿。”
“要走一起走,即便回去報信,也是你去,我有武藝傍身,量他們拿我奈何。”沈桓斬釘截鐵的拒絕,開甚么玩笑,他如果這樣回去,那才叫死得不要不要的。
“胖和尚武藝不高麼?要你逞能。”舜鈺肅著臉道:“你虎背熊腰的在此易被發現,留下來于事無補,一起走又太引人醒目,恐怕未至假山前即被捉住,最好的辦法,便是你走我留,否則都得死在這。”
”你就不怕被發現?“沈桓面露掙扎,他心里知道馮生所言,就目前危勢是最好的法子,可這實在不符他身為指揮使的操守。
舜鈺拾起地上的裳裙,朝他揚揚微笑:“我可以扮成女子混跡其中,你能行麼?”
沈桓瞪大銅鈴眼,使勁攥了攥拳,該死地他還真的不行。
掀起遮掩暗門的簾子,竟是個能容百人的石洞,石洞崖壁上插一溜燃燒的火把,每個房間的妓娘一個、二個、三個聚擁過來,摩肩接踵地一起朝前行。
縱是平日里再放蕩不羈,此時卻無人大聲嘻鬧,即便彼此想說些話兒,也僅敢俯耳模糊地嘀咕。
檀紫借著并不明亮的光線,暗暗打量舜鈺,她心底還是不敢置信,這俗世貧家少年郎,只將裳裙更換,怎生就成了美嬌娥。
舜鈺無暇顧及檀紫的感受,她亦沉浸在震撼之中,觸目得見的妓娘有幾十好幾,悄回首望,后頭還有人陸續跟上,這若在京城,連教坊司怕都無法媲及,她莫名有種感覺,“樂善莊”失蹤的百余十口,若說都在這里,也不足為奇。
“二娘,這是要去哪?”她壓低嗓音問。
檀紫悄悄回話:“這是去聚義廳的路,每當有危難的事出,所有人需得聚積在一起,除非危難解除才得離開。”
她的心狠狠一沉,皺眉默少頃又問:“你們的蠱胸前有朵花麼?“
等了半晌,才聽得檀紫緩道:”胸前無花,肚里卻有只活蟲子。“
舜鈺有種錯覺,似乎自已腹里有甚么蠕了蠕,很可怕的錯覺,讓她有股子很強烈、想嘔吐的沖動。
她真的用衣袖拭過嘴唇,不落良跡的喘口氣。
曾聽秦仲提起過,這是用活人體內精血在喂養蠱蟲,且蠱蟲最喜從女子暖宮蠶食起。
這是個甚么地方呢,人間煉獄也不為過。
舜鈺眼里充滿同情,檀紫感受到了,她臉龐沒甚么表情:“你不是問我怎淪落至此麼?只因不慎撞見趙青青同戴衍的奸情,那戴衍可是個閹人,或許是怕我傳揚出去,敗壞‘樂善莊’名聲罷,她自此一病不起,趙守善以我在酒菜里下毒謀害趙青青為名,竟把我抓至這里生不如死,你看善惡終有報,我還未死呢,他倆倒都死了,而且都是中毒死的,老天真是有眼。“
她越說越想大聲笑,卻知是個犯忌諱的事,只得把激動的情緒使勁摒住,而致喉里發出奇怪的咕咕響,在這昏蒙的山洞里、無數綽綽的人影間,更增添了幾許陰森詭異的氣氛。
山雨欲來風滿樓,聚義廳里娼妓及護衛挨挨擠擠,卻排的整整齊齊,侍衛在左邊,娼妓在右邊。
舜鈺余光暗掃四圍,墻角零落處散擺著茅草木柴,糊的窗紙皆用的黃帛,她心底泛起的擔憂并非空穴來風,這可是個毀尸滅跡的絕佳去處。
不待細想,前頭一方圓臺上傳來騷動,舜鈺隨望去,旋及心提到嗓子眼,那胖和尚被剝光衣裳,赤條條貼石壁而站,雙手雙腳攤張繩緊縛,渾身傷痕遍布,血跡累累,顯見嚴刑拷打過。
旁椅上坐著一位戴虎獸面具的瘦高男人,他悠閑的將茶盞擱下,撩袍起身面對眾人,他的聲音低沉而醇厚,怪是好聽,可你若聽得他說出的話,倒寧愿一輩子不要聽到這樣的聲音。
他指著胖和尚道:“此位即是當年般若寺的住持、法號釋心。帶領眾僧奸銀求嗣婦,后形跡敗露,眾僧一網打盡,唯他逃之夭夭,不知去向,今倒自己送上門來受死,果然是活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