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狂和蠻
秋日正要落下,天邊殘霞如血。
一支長長的隊伍,走在鶯飛草長的草原上。
啪、啪、啪!
帶著倒刺的長鞭,在空中揮舞,擊打空氣,每一擊都發出尖銳的聲音。
握住長鞭的,是一位豬頭人身的獸人,兩顆尖銳的牙齒向外突出,黑色的豬毛覆蓋滿臉,目光兇神惡煞。
他張開口吼叫著:“快走,你們這些低賤的人族奴隸!”
被他所驅趕的人族,有高矮胖瘦,亦有男女老少,不一而足。
“走快一點,再走快一點,給老子動起來!嗯?!”豬頭獸人忽然雙目圓瞪,殺氣四溢,看向一位跌倒在路邊上的老人。
“臭老頭,居然敢停下來,不把我的話停在心里,找死!”豬頭獸人大怒,皮鞭狠狠抽下。
老人發出一聲凄厲的慘嚎,血光四濺,背上大半的皮肉都被皮鞭攪碎,四處飛揚。
傷口深得能見到慘白的脊椎骨頭。
“哼!”豬頭獸人冷哼一聲,手臂一揮,皮鞭又襲來。
像是靈動的毒蛇,皮鞭落到老人的身上,直接將他卷起來。
隨后,豬頭獸人輕輕一抽手臂,將老人整個都抽回到戰車上,落到他自己的腳邊。
然后,他抬起粗硬的豬蹄,狠狠地踩在老人的頭顱上。
一聲輕響,就好像是西瓜碎裂一樣,老人的頭顱被踩碎,腦漿、鮮血還有半顆破碎的眼珠,混雜在一起。
幾點鮮血飛濺到豬頭獸人的嘴邊,他微微張開嘴,伸出粗苯的舌頭,舔了舔血漬,隨后雙眼微微瞇起,露出享受的神情。
在他的戰車周圍,許多兇惡勇猛的獸人,聞著血腥氣味,都開始騷動起來。
“嘿嘿,人族就是皮細肉嫩。這老貨雖然年齡大了點,但也有一些嚼勁。朱爺我賞賜給你們了!”
說著,豬頭獸人一腳把老人的無頭尸體,踢到戰車外。
啊吼!
下一刻,十多位強壯的獸人,哄搶在一起,一陣搶奪之后,老人被當場分尸,其狀慘不忍睹。
一陣狼吞虎咽,老人就這樣被充當食物,填入了獸人的肚子里去。
獸人們興奮地嚎叫起來,一些狼頭獸人更是長鳴不止,另外一些沒有來得及搶到嘴的獸人們,則不甘心,眼巴巴地望著他們的頭領朱爺。
豬頭獸人朱爺不滿地冷哼一聲,眼中閃爍著狡詐的光。
他心想:“這群沒腦子的東西,真當我朱爺慷慨無私嗎?這老貨已經病入膏肓,活不長了,所以才廢物利用。殺了他,是為了震懾其他人族奴隸。若非如此,一個人族,賣到主城中,至少得有百塊元石啊。”
想到這里,朱爺開口大吼:“快走,誰走的慢,拖了后腿,朱爺我就把他(她)當場吃掉!”
此言一出,幾乎所有的人族俘虜,都是心頭一顫。
整個隊伍的行進速度,頓時上漲了許多。
朱爺滿意地暗中點頭:“按照這種速度,天黑之前就能到達主城了。不過,還是要小心人族蠱師的突擊隊。最近幾年,人族越來越囂張了!捕奴販賣的生意,也越來越難做。”
隊伍向主城接近,行進了半個時辰之后,道途上出現了兩位羽民。
朱爺從這兩位蠱師身上,感受到了五轉的氣息,他頓時面露恭謹之色,主動招呼道:“兩位大人胃口好。”
祝福朋友和貴客胃口好,這是獸人打招呼,表達善意的方式。
兩位羽民其中一位點點頭,背負雙手,態度倨傲,貌似是主,另外一位,態度則平和許多,問道:“獸人的朋友,你是要去灰石主城嗎?”
“是的。”朱爺連忙點頭,整個隊伍都因此暫停下來。
搭話的那位羽民笑了:“正好我們也要去灰石主城,一起走吧。”
朱爺大喜:“有兩位加入,是俺求之不得的好事哩,快請上來坐。”
說著,朱爺主動挪動他那肥大粗壯的身軀,好不容易在戰車上讓出一些空間來。
兩位羽民蠱師卻嫌棄戰車上環境的骯臟,他們展開翅膀,飛在半空中,一路跟隨。
朱爺自然知曉羽民的秉性之一,便是好潔。
他尷尬地笑了笑,仍舊十分熱情地來套近乎。
他自己只是三轉修為,若是能搭上四轉、五轉蠱師的人脈,必將帶給他飛黃騰達的可能。
這可是難得一遇的機緣啊!
五轉氣息的羽民,仍舊是一副高傲的樣子,并不開口。
和朱爺交流的,是那位看似仆從的四轉羽民蠱師。
“老朱啊,你這趟貨挺多啊,賺頭應該不少吧。”四轉羽民蠱師隨口道。
朱爺笑了笑,得意地道:“不是小的吹啊,論及灰石主城中的奴隸商,我朱爺算第二,沒人有資格稱第一。”
不過很快,他笑聲就收斂起來:“可惜,這些年奴隸生意越來越不好做了。人族那邊強者越來越多,不僅防范有加,甚至還會反攻我獸人一族的駐地。我這批貨,是好不容易得到了線報,穿越了上千里地,才偷襲了一個人族的村莊。”
“當然,這一次回到主城,賣出去,一定能引發轟動的。因為主城缺少人族奴隸,已經很長時間了。”
“老朱本領不弱。”四轉羽民蠱師隨意夸贊了一聲。
豬頭獸人諂媚得笑出聲,神態能讓人作嘔:“哪里,哪里,和二位大人比較起來,小的只是賺一點辛苦錢而已,過得都是把腦袋提在褲腰帶上的苦日子。”
羽民蠱師點點頭:“這年頭,戰火紛飛,誰不是過著朝不保夕的日子呢?”
老朱深深地嘆了一口氣,極為共鳴地道:“大人說得是啊,說到老朱我心坎子里去了。”
“老朱,你對人族怎么看?最近幾年,有不少流言,說人族將會是天下之主,把其他所有的異人種族,都將鎮壓下去。”羽民蠱師問道。
“屁!”豬頭獸人立即冷哼一聲,神情非常不屑,“就憑這些脆弱懦弱的東西?在過去,他們連給我們***的資格都沒有!”
羽民蠱師瞇起雙眼,平靜地道:“可是如今,在中洲,人族已經成就了霸權,中洲的各大異族,都被人族一力打壓。”
“哼,那是中洲,不是北原。在北原,還是我們獸人說了算。這仗打了多少年了,人族還不是這個樣兒?中洲那是例外,你看西漠、東海、南疆,不都是咱們異人說了算嗎?”豬頭獸人反駁道。
羽民蠱師點點頭:“你說的有點道理。那么老朱,在你心中,人族強大嗎?你覺得該用什么法子對付他們效果最好?”
“當然是拳頭!”老朱狠狠地揮了一下拳,不假思索,“這些東西,就該狠狠地教訓,讓他們知道,什么是實力和底蘊,異人就是高人一等。人族標榜自己是萬物之靈,哼,這算個屁。我們獸人的勇武,羽民天生就能飛翔,鮫人能自由入海,他們人族身板太弱,算個屁。”
“可是人族一旦修行有成,蠱師強者并不容易對付。”羽民蠱師又道。
“是這樣的,不過人族還有一個巨大的弱點,嘿嘿,那就是人族怕死啊。我們獸人勇武,悍不畏死,但人族卻懦弱似鼠,這個種族怎么可能成為天地霸主?大人不信,我隨便挑一個人出來。”
老朱說到這里,鞭子一卷,隨意挑選出了隊伍中的一個人族少年,拽到了車上。
“說,你想死,還想活?”朱爺瞪著雙眼,對這少年吼道。
少年滿臉慘白之色,差點被嚇傻,反應過來后,連連點頭:“想活,想活啊。”
“想活就給我磕頭,叫我三聲爺爺。”
“爺爺,親爺爺,好爺爺!”少年磕頭不止。
“哈哈哈!”朱爺大笑,對那兩位羽民蠱師道,“大人你看看。這樣的人族,怎可能戰勝得了我大獸人部族呢?!”
四轉羽民蠱師一陣無語,只得點頭。
倒是那位五轉蠱師,看了一眼人族少年,忽然打破沉默,開口問道:“人族的少年,你叫什么?”
“我、我、我叫乖。我是最乖的,最聽話的,求幾位大人不要吃我,不要吃我啊……”說著,竟然是涕淚交流,懦弱至極。
五轉蠱師收回目光,繼續保持沉默。
朱爺一腳將少年踢到地上去,得意地命令道:“給我好好跟著,你這么乖,待會到了主城,朱爺我一定把你賣出個好價錢,哈哈哈!”
“是,是,是,謝朱爺,謝朱爺!”人族少年乖誠惶誠恐地應聲。
這一下,那位四轉羽民蠱師徹底對人族少年失去了興趣。
而另一位五轉羽民,卻仍舊將目光投注在少年身上,他問道:“我聽說,最近你們人族出現了一個流言。流言中說,人族中將會出現一個王,帶領你們人族,成就天下霸業,將各大異族都踩在腳下。這個王的名字,就叫做狂。有沒有這個流言?”
不待少年回答,朱爺的鞭子一把抽過去,擦著少年的臉頰,險之又險地抽到地面上。
朱爺大吼:“大人問你話,你要實話實說,敢有半句虛言,直接把你吃了!”
那人族少年嚇得身軀直顫,面上毫無血色,結結巴巴地道:“有,是有這個流言。但,但,但我從來是不信的……”
“啊?還真有這個流言啊。這些人族本事沒有幾個,倒真是能夠奢望。這就是懦弱者的表現啊。啊哈哈哈。”朱爺大笑起來,對這個流言十分不屑。
隊伍持續前行,一路上,豬頭獸人極力巴結兩位羽民蠱師,對羽民蠱師的提問,可謂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快到灰石主城的時候,那位五轉羽民蠱師終于說話:“我們先走一步。”
老朱吃了一驚,忙道:“兩位大人這就走嗎?何不隨小的一同入城,小的也算是熟悉灰石主城中的情況,愿為二位向導。”
那位五轉羽民蠱師卻不搭理他,徑直飛走。
四轉羽民蠱仙,倒是臨走之前,對老朱笑了笑。
老朱站在車上,一直目送兩位羽民蠱師飛走,這才換了一副頗為復雜的表情,小小的切了一聲,嘟囔道:“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修為高了點嗎?拽得二五八萬,我獸人一族的蠱師強者,遠比你們羽民要多得多!”
繼而聲調一揚,手中皮鞭高高抽起來:“還不快走,你們這些低賤骯臟的人族奴隸!”
老朱卻不知道,那兩位羽民蠱師離開了車隊之后,竟從身上逸散出蠱仙的氣息來。
那原本的五轉蠱師,此刻流露出七轉氣息,那位四轉羽民,從氣息上判斷則是六轉修為。
七轉羽民蠱仙嘆道:“見微而知著,云理理,你也看到了獸人現在的情況。他們仍舊自大、粗魯,人族日益強大,他們卻對如今種族面臨的危情,視而不見。”
云理理點頭,面色凝重:“鄲大人,在下認為:獸人的狂傲,是由來已久的歷史,畢竟他們一直都是天地間的霸主。不過那頭老豬,只是獸人底層的見識,我們這一次會見灰石城主,他是蠱仙,眼界應當更高的。”
“希望如此罷。如今中洲已經失陷,天庭建立,橫霸中洲。人族的大勢,已經漸起。我們各大異族必須聯手起來,趁著人族中沒有涌現出九轉的蠱尊,將人族打壓下去。否則的話,一旦再出現一位九轉蠱尊,那結果不堪設想!”七轉羽民蠱仙鄲沉郁憂心忡忡。
一提到九轉蠱尊,云理理也不由地心頭一沉。
他握緊雙拳:“怎么唯有人族,能涌現九轉的存在?我們異人歷史上,卻始終沒有一個出現!”
“唉……蠱是天地真精,人為萬物之靈,這句話不假。這種靈性,獸人有時候會誤以為懦弱,就像剛剛的那個普通的人族少年。他委屈求生,知曉進退,這不正是靈性的表現嗎?正因如此,他換來了寶貴的生存的機會。而只要生存下去,就會有希望,不是嗎?”鄲沉郁道。
云理理點頭,他更關心的是另外一個話題:“關于人族狂王的預言,如今已經泛濫到了人族底層中去了。若真的出現一位人族的狂王,他是否就是鄲大人你推算出的,人族將要誕生的第四位尊者呢?”
鄲沉郁想了想,沉吟道:“有這樣的可能。這個預言的源頭,乃是人族八轉智道大能棄思仙。此人實力深不可測,曾經一度被人族蠱仙公認為智道第一,他在臨死之前,甚至繼承了星宿仙尊的真傳。不過幸好,我們異族蠱仙早就得到情報,聯手出擊,不計犧牲,終是將此人成功圍殺。否則的話,留著此人在人族內部,不知會攪起多少的風云,給我等異族帶來多少的損失。”
云理理聞言,面色凝重:“那我們接下來,要密切關注狂王的出現了。”
“嗯,蠱尊沒有成長起來,就有著提前扼殺的可能。我們還可從另外一個角度出發,提前發覺人族蠱尊。”
“每一代蠱尊的成長歷程中,都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擁有一個護道之人。護道人的修為往往高超,為年輕的蠱尊遮風擋雨。若狂王出現,并且他的身邊擁有護道人似的角色,那極可能就是未來的蠱尊了。”
鄲沉郁說道這里,便住了口。
因為獸人蠱仙灰石城主,已經提前出來,迎接他們。
三位蠱仙見面的時候,在灰石城外距離不到十里的地方,一場屠戮已經結束了。
之前兇殘的獸人蠱師們,已經死傷一片,只有老朱等極個別的蠱師強者,正在拼死防守。
他們的敵人只有一個。
這是一個年輕的人族少年,濃眉大眼,虎頭虎腦。
老朱等人卻害怕到了極致,結結巴巴地吼道:“你,你是人族的戰士蠻!你,你居然敢深入我獸人部族的腹地,在灰石城外截殺車隊?!”
“這有什么?”蠻面無表情,邁出腳步,就要逼近。
在他身后,被他解救的人族奴隸們,無不為他吶喊歡呼。
但就在這時,一支騎著狼的獸人蠱師陡然出現,并且快速襲來。
蠻皺起眉頭。
帶這些人族走,完全沒有問題,但是老朱的身后,還有一個人族少年沒有被他拯救。
他身后的那些人族慌張了。
“蠻,我們快走吧。”
“不要救他了,他一條命,我們這里上百條命啊!”
“那個少年乖,是個小偷,不是我們本村的人,偷我們的東西。”
“沒錯,還搖尾乞憐,之前跪在獸人蠱師的腳下,像是一條狗!”
人族俘虜們大叫、咒罵。
蠻冷哼一聲,瞟了老朱身邊的少年一眼,帶著厭惡:“懦夫!”
然后,他轉身便走。
人族俘虜們緊隨其后。
老朱等殘兵敗將,完全不敢追擊。
只能看著蠻帶著他的財富,迅速地撤離,又看著灰石城的獸人精銳蠱師們,騎乘著惡狼,追殺過去。
“可惡,這次損失大了!”
“賠本,朱爺我要虧死了!!”
“怎么只剩下你這個玩意兒?你只是一個人,我能賣多少錢?”
回過神來,老朱望著身邊的人族少年乖,殺氣四溢,氣急敗壞。r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