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過晚飯,天色已暗,許廷彥身邊長隨歸府傳話,二爺回來得晚,讓桂音先歇著不必等他。
桂音落得自在,各房送來不少賀禮擺了一桌子,丫頭捻亮了燈,白灼灼光下,金銀玉翠好不炫目。
她咂舌暗嘆,東摸摸西碰碰個不夠,奶娘趙嬤嬤困覺,打著呵欠先退下,只有素琴、入畫及染書三個大丫頭在旁陪侍。
桂音小心翼翼端起一柄靈芝式玉如意,用材青玉,縷空透雕喜鵲登梅,柄尾吊一束蓬蓬鵝油黃撮穗。
她看得眼睛閃閃發亮,自言自語:“這玉如意值不少銀子吧!”
素琴想想回話:“曾在三奶奶那里見著個沒雕花的玉如意,聞聽要一千兩銀子,這個市面價兒更高。”
“這么貴重呀!”桂音的心要從嗓子眼兒里蹦出來,握柄的掌心都濕滑了,若是拿走玉如意去當鋪子換成現錢,哪還需再苦熬這里一整年。
素琴幾個抿嘴輕笑,桂音自覺失態,放下玉如意看著她三個,有些奇怪地問:“你們名里合起應是琴棋書畫四人,還有位怎不曾見?”
染書搶著說:“姨奶奶提的應是妙棋那丫頭,她心高也想做姨娘,整出禍來,被二爺逐出府去了。”
桂音哦了一聲,想必又是場腥風血雨,她沒興趣知道,雙手捧起一個粉彩荷塘玉壺春瓶,看著又美又貴。
“這個價值幾何?”她舔著唇望向素琴不恥下問。
素琴認真地估個價兒,“五百兩應有的。”
“一個春瓶這么貴!”桂音嘖嘖驚嘆。
許廷彥挑簾進房,看到的就是她這副沒見過世面的樣子。
素琴幾個連忙起身見禮,許廷彥命她們打盆熱水來,也不喚桂音幫忙,只自己反手去脫鑲毛皮馬褂,忽蹙了蹙眉眼。
桂音一直悄悄打量,這時挪步走近,接過馬褂搭在椅上,不經意瞟過他背脊有血漬洇出,變色道:“二老爺勿要動,我來替你。”
說著湊近伸手替他解松衣襟,嗅到酒的清洌,還有一股子胭脂香氣,她自然懂那副場景,曾臺前唱戲,看臺下有那厚臉皮的妓滾進爺們懷里,真是熱鬧得很啊!
桂音都不愿替他脫了,可瞟掃那滿桌亮瞎眼的珠光寶氣,抿緊嘴唇加快動作,不似先前的小心溫柔。
許廷彥看她冷冷淡淡的,卻低笑起來。
桂音沒好聲地問:“笑啥?”
許廷彥笑而不答,抬手去撫摸她的粉腮,卻被她一甩帕子打掉,恰素琴端盆熱水站在門邊,進也不是不進也不是。
桂音拿著袍子走開,去翻柜子取金瘡藥,素琴這才入房把盆頓在架上,欲要退下,才走兩步又被桂音叫住,把藥遞給她,“二老爺背上傷了,你替他擦吧!”
素琴怔住去看許廷彥臉色,連忙機靈地直擺手,“姨奶奶使不得,二爺可不許我們丫頭近身,否則要被攆出府呢。”
“沒錯,你退下!”許廷彥頜首認同,赤著胸膛踢掉鞋襪,便往矮榻上一趴,離得遠看,背上兩道長長鞭痕紅紫交錯,厲害處滾著血珠子,竟比想像的還嚴重。
桂音叫住悄逃的素琴,“你把棉巾濕了絞干給我。”就不要如他意單獨相處著,至于介懷什么也不愿細想。
她走到榻沿挨著坐,素琴瞧矮榻那處背光,握起燭臺連同絞好的棉巾一道送來,亮是亮了,許廷彥肩背上凌亂的指甲印也不遮不掩。
除了男人,兩人都不自在地紅了臉。
桂音接過棉巾,讓她去廚房端碗醒酒湯來,許廷彥道不愛紫姜味兒,盛一碗排骨湯就可。
素琴應承著離開,桂音指尖輕捏巾子替他擦拭傷處,灑了藥粉,想想又問:“在南邊老宅那晚你可是故意裝睡?”
趙媽同她說的話其實都聽去,害她把那味道怪怪的牛奶喝了。
見他沒搭聲響,應是被猜中,那她偷看他小解……咬著牙根手下一重,聽他嘶地低聲痛吸,頓覺心里十分解氣。
許廷彥回首見她笑得比花嬌。
“好啦!”桂音被逮個正著,索性把棉巾往他腰間一擺,站起就要走人。
哪想手腕被他迅雷不及掩耳箍住又一拽,桂音腳跟碰到榻腿晃了晃,終是站立不穩坐倒在榻間,許廷彥騰腰抬腿而上,輕易便把她整個人禁錮在身下。
桂音使勁推他精壯的胸膛,聽他吸著聲低沉道:“你愿我傷口裂就盡管來,小沒良心,也不想想我這是為了誰!”
桂音不敢輕易再動,抬眸正與許廷彥的目光相碰,他的烏瞳清亮又深邃,眼尾有些吊梢,平素不曾注意,原來竟是天生的桃花眼。不能多看,會被他吸去魂魄。
“我寧愿鞭子打我身上,才不要欠你什么!”桂音咬著唇撇開臉,卻被許廷彥挾住她的下巴尖兒躲避不得。
“讓我仔細看看你。”許廷彥嗓音溫潤,若南邊吃慣的金華酒,綿甜清洌,不知不覺就令聽的人醉意微熏。
他伸手將她額前劉海兒撥弄一齊蓋在眉間,“喜歡你梳根烏油大辮子在腰間搖來晃去,新鮮沒看幾回就梳起婦人髻,前面就這般可好,留個念想給我。”
南邊有不成俗的習慣,嫁為人婦后,前劉海兒需梳成燕眉式,像人字形,過了二十五歲,還要把劉海兒全撩上去,額頭光光地露出方顯端莊。
“找那滾到你懷里的去,讓她把劉海兒剪成滿天星想必也是肯的。”桂音輕哼一聲。
許廷彥卻聽出別樣味道來,“我素來潔身自好不愛招惹她們,但逢場應酬也不可太清高,沾染到而已,沒有出格之舉。說清楚了,你就依我這次。”
桂音默了默,“裝嫩!母親要罵人的。”嗓音莫名嬌氣,卻有所松軟。
許廷彥的手指順著她的鼻梁劃到嘴邊輕描唇線,桂音酥酥癢癢難受,不示弱地咬一口,一對月牙印兒。
“屬野貓的么?會咬人,更會撓人。”他沉沉笑了起來,又哄她:“母親罵你,就說是我的主意,莫說南邊,就這府里都是我說了算!好不好?”
桂音抓住他的話柄:“我要把你這話告訴老太爺去,讓他再甩你兩鞭子!”自己說著不由噗嗤笑了。
“你舍得?”許廷彥問她也問自己,暗解松她衣襟顆顆珠扣,手不急不躁沿著纖腰順脊背慢慢朝上爬,“這么瘦都能摸到骨節,牛奶是故意給你喝,想把你養得豐腴些。”
桂音咽了咽口水,心亂得厲害,怦怦跳到嗓子眼兒,連“舍得”兩字都百般說不出口,終是氣咻咻尖叫起來,也未如她想的凄厲,聲里混雜的皆是一團嬌媚。
這人可讓人厭………桂音臊紅了臉,情急便慌不擇路,伸手攬住他的脖頸勾下,主動親上他的唇,以吻封緘。
許廷彥眼里充滿笑意,此招溫水煮青蛙之策,大功告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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