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鸞

第十章 絞爛的紙鳶

第十章絞爛的紙鳶

第十章絞爛的紙鳶

皇后語氣依舊是溫和的,但程女史與一旁的白芍赤芍都不敢開口,低著頭拜伏下去。

“記得當初麗蓉在宮中時,誰人敢如此欺辱她,如今阿晗是因為我才會受這些委屈的,是我這個阿娘沒有用。”

皇后喟然一嘆,想起那小小人兒親熱地依偎在自己身邊的模樣,那樣甜那樣軟,怎么會有人舍得讓她受委屈被欺辱!

白芍眼瞧著皇后臉色變了,心里掂量著俯身拜伏在地:“娘娘,婢自知妄言死罪,卻不敢不說……”

“小殿下雖然金枝玉葉,卻終究是要有親娘扶持庇護,何況那客星沖月的謠言還屢屢在宮中能夠聽聞,小殿下的處境實在是艱難呀。”

皇后閉上了眼,掩蓋住眼中的悲傷:“是呀,她也只有我了。”

這話是悖逆,怡寧公主殿下是圣人與皇后嫡出公主,但誰又不知道圣人因為司天監的星象之說,對小殿下百般顧忌提防,毫無半點慈愛之意。

赤芍也再忍不住了,叩首在地:“還請娘娘為了小殿下,萬萬要保重身子。”

杜尚宮與程女史也是流淚不已,她們都是立政殿的老人了,這些年皇后的灰心都是看在眼里的,當初至高無上的中宮立政殿在這些年慢慢成了宮中若有似無的存在,人人只知執掌六宮的延嘉殿貴妃,深得圣人恩寵的承香殿宋妃,賢淑溫柔的淑景殿賢妃,知書達理的紫薇殿的韓充容,卻沒有多少人還記得母儀天下的皇后了。

雖然圣人還念著夫妻之情,時時來立政殿探望,但沒有了鳳印的皇后不過是好聽的名分罷了,立政殿終究日漸沒落了。

皇后苦笑著看著殿中拜倒的幾人,心頭有無限苦澀,奈何到嘴邊卻只有一嘆。

良久,她才問道:“延嘉殿可有什么說法?”

白芍搖頭:“不曾有消息,只是照常使了人來回了幾句宮中換季的用度,稟了過幾日宮中設宴為班師回朝的衛國公慶功之事,說是圣人交代的要好好張羅,彰顯我泱泱天朝上國的威嚴。”

皇后輕輕攏了攏身上披著的九尾金鳳軟袍:“衛國公大敗突厥,還帶了突厥重臣回長安歸降,這是社稷之福,自然要隆重又隆重了。”

白芍低聲道:“除了這個,便不曾再有別的。”

皇后沉默,許久才道:“我知道了。”

等了許久,沒有聽到皇后再說什么,白芍幾人的心也就慢慢沉了下去,失望之余更是難過,難道這樣還是不能打動皇后,無法讓她重新振作起來。

就在殿下傳來更鼓響,白芍與赤芍要出去吩咐人進來伺候皇后梳洗之時,皇后淡淡開了口:“明日若太子妃再來,請她進內殿來說話吧。”

白芍等人驚喜不已,齊齊躬身答應:“諾。”

翠微殿里,李麗晗坐在榻席上,饒有興致地看著地上托盤里擺著的那只鷂鷹紙鳶,只是這時候的紙鳶已經再沒有下午在太液池邊時的鮮艷矯健,它被絞得稀爛,翅膀更是被扯得七零八落,細竹骨架散得看不出樣子來了。

木香看著那紙鳶,又是氣惱又是擔心:“這是做什么,不過是放紙鳶不小心纏在了一處,哪里就要這樣撒氣!”

丁香終究是沉穩些,擔憂地看著李麗晗:“殿下,要不要使個人去延嘉殿稟報一下。”

如今皇后的立政殿不理宮中的事,六宮之權在延嘉殿云貴妃手中,而平樂公主是云貴妃親出,如今平樂公主敢讓人把絞爛了的紙鳶送來翠微殿,也就是料定了不得圣人看重的李麗晗拿她沒辦法。

李麗晗擺了擺手:“你以為她這么光明正大送了來,延嘉殿會不知道?”

貴妃素來對立政殿格外敬重,初一十五親自來覲見皇后,即便皇后抱病推辭,她也必然恭恭敬敬在外殿請安問候,雖然代掌鳳印,管著六宮之事,卻是每有大事還是要稟明立政殿。

只是這一次……

木香疑惑不已,卻是應了又道:“那可要稟告娘娘……”

李麗晗歪在榻席上,用手支著下巴靠在憑幾上,眼珠轉了轉,露出一絲狡黠的笑:“不必,這紙鳶就放在這里,不許端出去。”

第二日,怡寧公主為了被絞爛的紙鳶哭了大半宿的事便傳了出去,不少宮人都聽說了,私下里偷偷議論著,咂舌感嘆著,堂堂一個嫡公主卻是被人欺負到了頭上,把喜歡的紙鳶讓了出去還不算,連自己的都沒能保住,被絞得稀爛還要送到她殿中,偏偏這樣還只能躲在殿里偷偷地哭,都不敢稟告皇后娘娘與韋貴妃。

也有人嗤笑,這位怡寧公主可是個禍害,當初她剛出生,司天監就觀到天象是客星犯月,乃是災星兇兆,她能被留在宮中,都是因為圣人看在皇后憐惜小女兒的份上,又怎么能夠跟深得圣人喜歡的平樂公主比,就是被欺負了也只能忍氣吞聲。

外邊的流言蜚語滿天飛,主人公李麗晗卻是安然坐在妝鏡前打了個呵欠,任由丁香帶著宮婢給她梳頭上妝。

“胭脂不用,口脂也不用,”她指著妝匣里的物件,左右轉過臉打量著銅鏡里的自己,“花鈿也不用貼,這樣就好!”

收拾完了之后,丁香皺著眉不安地看著李麗晗,只見她素著臉,往日里紅撲撲的小臉這會子上了些粉,倒是顯得蒼白沒了血色,口脂不點花鈿也沒有,不過一夜的功夫看起來倒像是憔悴許多。

可是李麗晗猶嫌不足,瞧了眼妝匣,吩咐宮婢:“把那胭脂取點來,點在這里。”

她指著自己的一雙水靈靈的眼睛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