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永不停息

第十八章 外出遛狗的男人

這兩個男人的出現,讓白司一全身的肌肉都僵硬起來,白司一覺得自己現在就像是一塊石膏雕塑,硬度足以撞碎玻璃,卻難以彎曲身體關節。

“啊,美麗的小姐,你好。你的眼睛是我見過的最美麗的星火。”前面的男人率先開口了。這個男人個子不高,頭發亂糟糟的,皮膚有些黑,把他露出來的那口不像人類的尖銳牙齒對比的刺目極了。男人上身穿著一件白色的襯衫,下面是一條寬松的淺色休閑褲,整個人看起來干凈清爽,不像是在副本里摸爬滾打的人,從衣著到神情,都更像是晚飯后出來散個步而已。

讓白司一在意的是,這個男人的手里,正牽著一條長長的鏈子,鏈子的另一邊是一個皮質項圈,而這個項圈,正扣在他身后的第二個男人的脖頸間。

第二個男人長得高高瘦瘦的,個頭比第一個男人至少高了一頭,此時被第一個男人用鏈子牽在手里,神色懨懨,兩條黑重的眉毛耷拉著,呈一個看起來滿是愁苦的八字形。白司一用兩團鬼火看向他的時候,他連眼皮都沒有抬,完全不感興趣的樣子。

倒是第一個男人,發現白司一在看自己的寵物,立刻扯了扯手里的鏈子,笑嘻嘻地向白司一義介紹道:“這是我的小臘腸比利,比利快和美麗的小姐打聲招呼。”

白司一看著被稱呼為小臘腸比利的第二個男人,全身都感到說不出的別扭難受。就在白司一以為第二個男人不會聽話和自己打招呼的時候,第二個男人抬了抬眼皮,有氣無力的開口說話了:“你好,美麗的小姐,我是主人的比利,很高興見到你。”

牽著狗鏈的男人立刻滿意地笑了笑,重新看向了白司一。

“美麗的小姐,你不打算請我進去坐一坐嗎?”

白司一緊緊地抿著嘴唇,并沒有做出讓開門口,或者是攻擊的動作。從她的眼睛看出去,第一個牽著狗的男人,身上除了散發著白光之外,還縈繞著一層若隱若無的血紅色光芒。白司一不知道,那血紅色的光芒代表著什么,但是她一見到這些紅色的光芒,就感到深深的不安和厭惡。相對于這個牽著狗的男人,被牽在手里的男人,身上的光芒就只有讓人安心的白色了,只是這光芒,就像是在風下掙扎的燭火,暗淡的搖擺不停,仿佛再加一口鼻息,就可以讓這光芒熄滅了。

見白司一站在門口不動,依舊維持著半開門的動作,牽著狗的男人也不生氣,似乎早就預料到了會是這種結果。男人低下頭,用自己棕色的休閑鞋輕輕踢了踢地上無頭的尸體,一臉的求知欲:“這個尸體是你的東西?還真是讓我嚇了一跳啊。”男人嘴上說著嚇了一跳,動作和表情卻是一點被驚嚇到的表現都沒有,仿佛這句話只是一句再平常不過的客套了。

白司一知道,這個男人絕對不是來找自己談天的,但是自己的身后是一間不大的酒店客房,還有一個一看就沒有戰斗力的林飛飛,而逃進走廊的路,又被兩個男人讀的嚴嚴實實,一時間,她想不出任何辦法來,只能一言不發的聽男人說下去。

“我有一個技能,可以百分百打中目標的腦袋,就是威力嗎,雞肋了點。”男人伸出空著的那只手,做了一個模擬手槍的手勢,把手槍在空氣里點了點,假裝出開槍的動作。“我看到有個人在空地上亂跑,我就對著他開了一槍。”男人低頭看了看尸體沒有頭的脖子,脖子里露出了一節白森森的脊椎骨,脖子周圍被炸成了亂糟糟的一片爛肉。

白司一立刻明白了,這個人就是給尸體爆頭的罪魁禍首。

“我自己都沒想到,這玩意的頭就這么炸開了,那場景可真是壯觀,我也是第一次見呢。”男人舔了舔自己鋒利的牙齒,一副意猶未盡的表情,白司一絕對不懷疑,如果有下一次機會,這個男人肯定會毫不猶豫地再干一次把別人頭顱炸成漫天碎肉的事情。

“既然頭都炸了,那就炸了吧,可是我等了很久,也沒收到獲得點數的提示,這玩意也沒有化成食材。”男人遺憾地搖了搖頭。“所以我就打算下樓看看,順便遛個狗。”

男人又扯了扯手里的鏈子,被稱作狗的高個子男人立刻恭順地低下了頭。但是白司一分明看到,在第一個男人看不見的角度,被當成狗的男人的拳頭緊緊地攥了起來,手上的青筋都爆了出來。

“我帶著比利,坐電梯下到一樓,電梯門打開的時候,看到這么一個沒有頭的東西,在等電梯,那一瞬間我是貨真價實的被嚇了一跳。”男人把手在心口拍了拍,做出一個驚恐的表情,但是他眼睛里面的興味之色一點都沒有改變。

白司一身上的汗毛都炸了起來,后背和手心也有了汗意。雖然這里沒有風,但是白司一分明感覺到一陣陣的寒意在自己的全身游走。就像是剛跑了一場馬拉松,全身大汗就立刻在雪地里打了個滾,讓白司一的身體從骨髓深處不受控制地顫抖了起來。

所以說,這兩個人,是跟著尸體,一路坐電梯,一路跟隨到這里的。

白司一的腦子里,浮現出一副,兩個人和無頭尸體共處一個狹小的電梯,尸體按下了樓層,兩個人就這樣在旁邊欣賞著尸體的一系列動作,一直跟著無頭尸體來到一間房門前,看尸體敲門的過程。

白司一覺得,不論是把自己帶入那具尸體的角色,還是把自己帶入看尸體動作的人的角色,這都不會是一個讓人心情愉悅的過程。

但是,牽著狗的男人明顯不這么想,他臉上興味的表情一直都沒有褪去,仿佛是看了一場精彩的好戲,從開端逐漸發展直到高潮,現在這場好戲就要迎來結局了,而且這場好戲,從開端到結局,都是他一手促成的。

男人看白司一一直緊緊抿著嘴唇一言不發,又笑了起來。他鋒利的牙齒,讓白司一有種錯覺,那口牙齒一定咬碎過不止一個人的喉嚨。或許自己馬上就會是下一個了,然后緊接著的就是林飛飛了。

男人扯了扯手里的鏈子,回頭問自己牽著的狗。男人回頭的時候,似乎一點都不怕白司一趁機偷襲。

“比利,這個人照過你的鏡子么?”

比利男人低著頭,不愿意讓白司一看到他的表情,聲音恭順地回答道:“是的主人,這個人照過鏡子。”

“你真是一條好孩子,說說她吧。”男人用下巴點了點白司一。

“是的主人,這個女人是一個新手,算上新手訓練場,這個就是她的第二個副本。她的各種屬性除了精神力是弱以外,都是極弱,能力叫做‘媽媽我又漏氣了’,武器叫做’死亡之球’,對主人造不成任何威脅。”

白司一聽到這個比利男人爆出自己的資料,內心被狠狠的震懾了一把,這個比利男人雖然像一條狗一樣被人牽在手里,但是他的能力太可怕了,居然能看穿其他玩家的屬性資料。再加上旁邊一個一看就深不可測的小個子男人,今天自己還有幸免的可能么?

牽著狗的男人聽到白司一只是一個新手,臉上興味的表情立刻變成了失望和遺憾。“剛才那個男孩呢?”

“對不起主人,那個男孩沒有照過鏡子,我不知道。”比利男人搖了搖頭,依舊低著頭,不去看白司一,也不去看他的主人。

“算了,顯然也不會是什么高級貨色。”牽著狗的男人表情更遺憾了。不過還是打起精神,對著白司一又露出了鋒利的牙齒笑了起來。

“美麗的小姐,很遺憾我們的談話到這里就要結束了。雖然你是個新手,但是為了表達我對女士的尊重,我還是決定用我的主能力來殺死你和你的隊友。”

白司一聽到這句話,第一個反應就是猛然關上了房門。

她知道,這一到木質的房門,不可能擋住這個男人,但是,能多爭取一秒鐘,就可能獲得一個活命的轉機。

白司一轉身就往房間里跑,卻沒有在房間里看到林飛飛的影子,白司一沒時間去找這個男孩藏在了哪里,她現在自身難保,說不定讓人找不到就是林飛飛的能力呢。

白司一直接跑到房間的窗口,打開了窗子,向下望去。

這里是七樓,直接跳下去是肯定不可能的。白司一本來期待著窗外的墻壁上能有空調外機一類,可以讓人攀爬一下的地方,但是她忘記了,這里是一個星級酒店,酒店都是使用同一個中央空調系統的,怎么可能像普通住宅樓一樣墻壁外掛滿了空調外機。

“哎呀,我吃了美麗的小姐的閉門羹呢。”男人悠悠的聲音從身后傳來,并不是隔著房門,而是就在白司一身后不遠的地方,就在房間里。

白司一猛然回頭,發現那個男人已經牽著比利進到了房間里。在他身后,那扇還算厚實的紅木門,就像是被強酸腐蝕,或者是被高溫灼燒過一樣,雖然還立在門框里,但是門中間已經多了一個邊緣焦黑的人形大洞,足夠一個成年人從中間來回穿梭了。

白司一的身邊沒有任何武器,只有剛才她和林飛飛從工具間里轉移過來時,順手拿過來的拖把,白司一只能絕望的抓起了拖把,把拖把頭指向了那個男人,試圖阻止男人的靠近。

男人用詭異的眼神看了看指向自己的拖把,居然沒有繼續前進了。

“這是什么武器?”男人問像比利,比利也眼神詭異的看了看拖把,誠實地回答道,“我不知道,主人。”

男人有些忌憚地后退了一點,不讓拖把碰到自己,然后伸手在空氣里抓了一下,拿出了一個小噴壺,謹慎地離拖把半米遠,就對著拖把噴了幾下,一股霧氣立刻從噴壺里噴灑向拖把。

當那些霧氣一碰到拖把,拖把就像是艷陽下的雪糕一樣,飛快地開始融化,嘀嘀嗒嗒的化成了液體,流到了地上。

白司一看拖把桿融化的地方不斷向著自己的手靠近,連忙把手里剩余的半截拖把桿丟得遠遠的。

“什么啊,原來就是一把普通的拖把。”男人皺了下眉頭,臉上會露出尖銳牙齒的可怕笑容消失了,神情變得陰厲起來,“你在戲耍我。”

白司一這才后知后覺地明白過來,這個男人是把拖把當成了一件特殊武器,所以剛才才被拖把輕易地逼退了,然后男人用了什么東西融化了拖把,發現這只是一件普通物品,覺得自己受到了冒犯。

白司一想辯解幾句,卻明白,對一個想要殺死自己的人辯解任何事情都是沒有意義的。

現在,白司一只能抓起剛剛她擺放在窗口,方便她操控尸體爬回來時坐下的椅子,擋在自己的身前了。

這一次,男人連看都沒有看那張椅子,也把手里的小噴壺重新收了起來。顯然不認為這張椅子會是什么特殊武器了。

“美麗的小姐,總是喜歡拖拖拉拉讓男人等待,這樣很不好,所以……”男人的臉上又換回了那個露出牙齒的可怕笑容,伸出了一只手,在空氣里打了一個響指。

一到尖銳的疼痛,立刻刺穿了白司一的身體。白司一只感覺,自己右側肋骨下方一點的位置,被一根鋒利的鋼針穿透了,這猛然劇烈的疼痛,讓白司一再也抓不住椅子,雙手本能地按在疼痛的地方,蜷曲起了身子,跪倒在了地上,嘴里發出痛苦的呻吟。

這疼痛就像是洶涌拍擊著礁石的海浪,上一波的浪花剛剛撞碎在礁石上,白色的泡沫還沒有散去,下一波疼痛已經洶涌地再次覆蓋而來。如果面前沒有一個隨時想要她的命的男人的話,她真想在地上打幾個滾來發泄自己的痛苦。

男人仔細的打量著白司一的表情,似乎對自己的杰作十分滿意。心情愉悅地解釋了起來:“這就是我的主能力,‘石之力’,怎么樣,感覺不錯吧?”

白司一痛苦地在地上呻吟著,根本沒辦法回答男人的問題,男人顯然已經從白司一扭曲的五官里看到了回答,繼續感慨地說道:“最開始發現,我的能力只是制造砂粒大小的石頭的時候,我簡直是失望極了,覺得這簡直是游戲里最垃圾的能力了。我投入了很多點數升級這個能力,但是最多也就把石頭的大小提高到一兩厘米,數量提高到幾十顆而已,當時我都要放棄這個能力了,難道我要用這些石頭來打彈弓嗎?”

男人顯然對自己是如何開發能力的過程自豪極了,估計也對不止一個即將死在他手里的人炫耀過自己的能力。

“后來,我聽一位大人物說,’沒有垃圾的能力,只有垃圾的玩家’,我就開始深刻的反省自己,我是垃圾的玩家嗎?不,我當然不是。從沒進入這個游戲之前,我就是一個天才的游戲玩家。”

男人的臉上浮現出懷念的神色,似乎是想起了自己進入這個游戲前的時光。不過,男人很快就回過了神,再次打了個響指。

這一次,白司一覺得,自己后腰兩側也傳來了刺骨的疼痛,還帶著一股酸脹感。這三道疼痛,就像三根釘子,把一只猶自掙扎的蝴蝶釘死在了展覽板上,這只蝴蝶白司一明白,自己馬上就要被做成標本了,卻無能為力。

“后來,我想到了,既然這些石頭不能在外部給我幫助,那么在內部給我幫助不就好了嗎?人類啊,真是一個脆弱的生物,進化的如此高級,卻因此滿身都是疾病。沒事這里啊,那里啊,骨頭上啊,器官里啊,長點石頭什么的,不是很容易嗎?”男人對自己天才的想法滿意極了,感慨地嘆了一口氣。“就算是腦子里長了石頭,不也是很正常嗎?”

男人的目光落在了白司一的腦袋上,伸出了手,準備再打一個響指。

白司一強忍著痛苦,保持著頭腦的清醒,看到男人盯著自己頭部的目光,心里一沉。她不知道大腦里面長石頭會怎么樣,但是她知道,自己馬上就可以體驗到這種感覺了。

就在這時,一道尖銳刺耳的聲音,突然從男人的身后響起,男人猛然回身,看向聲音發出的地方,卻已經來不及了。

“……摩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