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女人在數次掙扎之后,終于把身上的變異喪尸掀翻在地,顫抖著身體手腳并用地向著她沖出來的那扇商店門爬去,她手里的砍刀早就已經飛出去很遠,掉落在了道路的另一邊。那扇門從她出來的時候就沒有關閉,或許是女人身上的血腥味吸引了所有喪尸的注意力,竟然沒有一只喪尸試圖進入那間店鋪,攻擊店鋪里的男人。而那個男人,從女人被變異喪尸撲倒的那一瞬間起,就閉上了嘴沒有發出一點聲音,把身體縮回了店鋪之內,雖然沒有關上門,但是顯然也沒有要出來救援女人的意圖。
被推到一旁的變異喪尸大口地咀嚼著口中的血肉,喉嚨滾動,那一大塊皮肉就進入到了他干癟的肚腹之中。他吃完了這一塊肉,渾濁的目光再次落在了掙扎爬行的女人身上,雙眼中流露出貪婪之色。那個女人剛搖搖晃晃地爬起身來,那只喪尸就在一次從背后撲了上去,這一次,變異喪尸毫不留情地一口咬在了女人的脖頸之上,這一次女人連慘叫都沒有發出來,她的喉嚨里只發出了幾聲破碎的“咕嚕”聲響,從她破碎的氣管里不斷地冒出了血泡。而這時,周圍的其他喪尸也圍攏了上來,俯身撕扯起女人身體的其他部位。
如果說,還有什么比被一只喪尸啃咬更凄慘的事情,那就是被一群喪尸分食了吧。
“唉。”蚩尤聽到了身后浮雕人發出了一聲嘆息。
而這一切還不僅僅是這場悲劇的唯一。
從剛剛那個會使用瞬移的男人離開開始,就緩緩減慢旋轉速度,立在十字路口一邊道路上,不斷吞沒喪尸的旋轉門,終于停止了吞入喪尸的舉動,新進入旋轉門內的喪尸們再推動旋轉門,不再會消失在旋轉門的另一側,而是隨著旋轉門繞過一圈,重新被旋轉門吐回街道之上,而旋轉門另外那邊,剛剛吞沒了大量喪尸的神秘空間似乎也飽和了,不斷有喪尸突然出現在旋轉門內,跟隨著前面的喪尸的步伐被重新吐回街道上。原本喪尸密度減小了大半的街道,漸漸地又被這些重新出現的喪尸們給填充滿了。
當最后一只喪尸也被吐回到街道上之后,這座旋轉門就像是它突然出現的時候一樣,又突兀地消失了蹤影,一切看上去都和數分鐘前一樣,仿佛什么都沒有發生。
而這些重新出現的喪尸,聞到血腥的味道,也迅速地向著女人倒地的方向蜂擁而去。
蚩尤不忍地錯開目光,不愿意再向女人的方向看一眼。這個可憐的女人,連被感染變成喪尸的機會都不會有了,同時被如此之多的喪尸分食,只怕連留下一副骨架都是幸運的事情了。
就在蚩尤低下目光的時候,一道銀亮的光芒劃過了他的視野,帶起了一道破空之聲。那道光芒的速度之快,差點讓蚩尤以為這只是他眼花而已。他連忙重新抬起頭來,就看到一把長刀已經飛躍了十幾米的距離,從一個刁鉆的角度插進了變異喪尸的頭顱,而因為變異喪尸俯身啃食女人的舉動,這把刀又順勢切斷了女人的脖子。
變異喪尸的肢體抽搐著,猶自不甘心就此死去,最終卻只能軟趴趴地停頓了動作。而那個被切斷了脖子的女人,更是死得不能再死了。大片的血液從她脖子斷裂的地方噴灑出來,很快就在地上暈染出了一朵盛放的鮮血只花。
貪婪的喪尸們絲毫不理會這個變故,依舊奮力爭搶著女人身上的任何一點肉塊。來晚了被攔在外圍的喪尸們嚎叫著,推搡著,看來只要這個女人的身上還有哪怕一絲的肉末,這場瘋狂的盛宴都不會終結。
蚩尤的目光順著銀亮刀光飛躍的痕跡追隨而去,卻看到了一扇已經關閉上的店鋪大門。那一刀竟然是從女人跑出來的那間店鋪里面投射出來的,或許就是那個喊叫著不讓她出來的男人發出的。
“幫她……”蚩尤的喉嚨里發出兩個變調的音節。那個男人是為了幫助那個女人解除痛苦,所以才丟出了那一刀的吧。
“幫她?”蚩尤的身后,浮雕人重復了一遍蚩尤的兩個字,發出了不屑的一聲嗤笑。“你是第一天來這個游戲的嗎?”
蚩尤轉過身來,目光緊盯著這個浮雕人,雖然這個浮雕人的面龐現在是玻璃一樣透明的材質,但是依舊可以從他的面龐上看到滿滿的不屑一顧和嘲諷。
“我跟你打個賭,你信不信,那個男的和那個女的,肯定是臨時隊友。兩個人意見分歧,女的出事了,男的肯定解除了組隊,然后廢物利用一下給了那個女的和喪尸一刀,還能弄到一點點數。”浮雕人瞥了滿臉不信之色的蚩尤一眼,又冷笑了一聲,“那個男人丟出刀的實力你也看到了,要是他最開始就和女人一起出來,或者女人剛被喪尸撲倒的時候他就丟刀子救人,這女的說不定就死不掉了。臉上咬一口算什么,多纏幾個繃帶多用點草藥,死不了人的,不過就是心疼那些藥品罷了。”
蚩尤聽完浮雕人的話,眉頭狠狠地擰在了一起。雖然他可以想出很多種不同的猜測來反駁浮雕人的話語,但是仍然有一絲涼意從他的心底不受控制地涌現出來。
事實,真的是這樣么?
他不知道,似乎也不需要知道。
這個游戲是需要用生命來當作籌碼玩耍的,勝利者不管用的是什么樣的手段,也依舊是勝利者,而失敗者,只能失去一切,像是那個女人一樣悲慘地死去。
“好了,我也該走了。謝謝你留下的餃子,希望下次見到你的時候你還活著。”浮雕人沒有陪著蚩尤一同思考人生的打算,見到蚩尤不再說話,似乎陷入了迷茫之中,就打了個招呼,離開了。
只見這個浮雕人沿著玻璃墻挪動到了建筑物的拐角處,然后就像是一灘軟泥一樣,滑膩膩軟趴趴地從玻璃墻上脫落掉在了馬路上,然后一個浮雕人就出現在了地面之上,浮雕凸起部位的材質也從玻璃變成了和馬路地面相同的材質。然后,這個貼在地面上的浮雕人就沿著馬路向遠方移動而去了,期間還盡量避開喪尸踩在他身上的腳步,而他的手里,一直緊緊地抓著那兩包餃子。
蚩尤目送著這個浮雕人遠離,決定也要返回本體所在的藏身之處了。不過,在這之前,他必須等街道上的喪尸們平靜一些,他可不想被哪只趕著去吃飯的喪尸隨手推搡一下,然后劃破了皮膚。
這種等待喪尸用自己的人類同胞開餐完畢的心情并不美妙,或許他應該慶幸,一個人的肉量畢竟有限,很快,喪尸們的騷動就可以結束了,而這也意味著,一個玩家的存在徹底地從這個游戲里消失了。
蚩尤依舊盡量模仿著喪尸的行動方式,走上了街道。雖然已經有不止一個玩家看到了他安然無恙穿行于喪尸之中的樣子,但是他依然想要盡可能地隱藏自己的存在。至少,少一個玩家注意到自己,自己的本體也就少一分暴露的危險。
在走過十字路口的時候,蚩尤略一猶豫,稍稍改變了行進路線,走到了那個女人摔倒時候拋飛出去的砍刀旁邊,撿起了這把刀。就在幾分鐘前,這把刀還被握在另一個女人的手中,上下翻飛著,干凈利落地砍倒了數只喪尸。蚩尤有一種錯覺,這把刀上面仍然留有著那個女人身體的余溫,可是,這把刀的前任主人,此時已經從游戲里徹底消失了。
如果有機會,就讓我用這把刀砍倒幾只喪尸,全當為你復仇吧。蚩尤在心里默默地感嘆了一聲。他能做的,也就只有這么多了。
在蚩尤行走的過程中,從始至終他都沒有再看向那個女人倒地的方向一眼。或許是因為不忍心,或許是因為恐懼。他盡量放空腦袋,不去想如果倒在那里的人是自己或是林飛飛,那會是怎樣的一種情形。
不會的,我們會活下去,我們絕對不會淪落到這種境地。
蚩尤在心底,用一種自我催眠的方式,努力地鼓勵著自己顫抖的心。
是的,但愿所有我關心的人都可以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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