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伯奎點了點頭,道:“姜老爺子喜歡畫作,而我恰好得到一幅好畫,所以請姜老爺子賞鑒。”
他又道:“我雖是文人,對畫所知卻不多,與其讓一幅好畫在我的手中糟蹋了,不如送給識畫賞畫之人,這也算是讓這畫有所歸處!”
孔尉均笑了笑,這話說得還真是冠冕堂皇,若姜老爺子不是有個做兵部尚書的兒子,就算有畫作名品,他會送去給姜老爺子嗎?
當然,這畫孔尉均只是在心里鄙夷了一下,臉上仍然笑著,笑意有些淺淡,道:“沈大人不知道吧,你送給姜老爺子的那幅畫,是贗品!”
沈伯奎眼睛猛地睜大,什么?那是贗品?他花八萬兩銀子買來的,僅只是贗品?當時他仔細看過,他雖然對書畫不是很精通,但是南山先生的印章和畫的特質,甚至包括紙張,那陳舊的模樣,他都經過細致的檢查,不應該是贗品。
孔尉均看到他如被雷擊般的表情,好心地道:“這是一幅高仿贗品!”
“什么來處?”沈伯奎在聽說是贗品時心就涼了半截,他好像忽略了什么。對,剛開始把畫拿給姜老爺子的時候,姜老爺子很高興,整個人都恨不得湊到畫上去,那喜悅的模樣,叫他打心底里高興,姜老爺子越喜歡,自然越會向姜尚書美言。
他太開心,以至于忽略了,好像姜老爺子直起身來,眼神就有了些變化,但當時他沒有注意。
他也不想送贗品的,說起來他也是受害者。
八萬兩銀子買了一幅贗品,買真品也不過這么多銀子啊。他這時虧到姥姥家了。
是不是姜老爺子見他送了贗品,所以把他告了?
不過轉念一想,他反倒松了口氣。
如果他送的是真品,只要傳出去,他一個行賄的名聲肯定是跑不掉的,但既然是贗品,假的東西也就談不上行賄了,他反倒更安全了。
不過,不能憑白被人訛走八萬兩銀子,他得吩咐下人趕緊去找那支商隊。就算他們離開了,也得追回來,竟然敢拿贗品充真品賣給他?
他也笑了笑,道:“孔大人,是姜老爺子把下官告了嗎?”
孔尉均見他一副輕松的模樣,搖了搖頭,道:“沈大人有所不知,這幅贗品是有來處的!”
“哦,贗品也會有來處?”
孔尉均道:“孔大人可聽說過,魯州秦家遭劫,一夜之間被滅門的事?”
沈伯奎隱隱覺得有些不對,什么遭劫,什么被滅門,與他有什么關系?孔大人提這個干什么?難道是與這幅畫有關系?
孔尉均證實了他的猜測:“這件案子事由太大,已經提交了刑部,提交刑部的案件,那都是震動整個天珩的大案件。”
沈伯奎聽得一頭霧水,孔尉均說的他都懂,他不懂的是,這與那幅畫有什么關系,與他有什么關系?
但有一點是清楚的,就是并不是因為送了贗品被告了,而是可能涉及到了魯州秦家被滅門之事。
他立刻道:“孔大人,是不是有什么誤會?這幅畫,是我買來的!”
孔尉均道:“沈大人,畫出自你手,至于你怎么得到的畫,在這里說的是不算的,你得隨本官前往京兆尹一趟,刑部的大人在等著呢!”
和沈伯奎說這些話,已經是他給足了面子,如果沈伯奎不肯去,少不得還得動點強制手段。
沈伯奎心里是萬般不情愿的,不過又想,他怕什么呢?花銀子買貨,買到贗品,他同是受害者,他到時甚至還可以把那支商隊告下來。說不準還能追回那八萬兩銀子。
退一萬步講,就算這畫有點惹事,一時說不清楚,難道這些人還敢把晉王侍妾的父親給綁了不成?
太子傷殘失蹤,很有可能已經死了,六皇子那天面圣雖是小范圍的,但是這件事還是傳出了一些,很多人都有這種猜測。
除太子外,晉王可是現在朝中最有望成為太子的皇子之一。
沈伯奎有恃無恐地道:“既然如此,那下官就隨孔大人去一趟,下官定知無不言!”
孔尉均道:“請!”
沈伯奎肯自己隨他去,也省得動手,誰面上都不好看。
到了京兆尹,刑部果然有負責這件案子的人員已經到了,來的是刑部的主事范元朗,正四品,在官階上,和沈伯奎是平等的。
不過現在,范元朗是為了查案而來,而沈伯奎卻是那個待查之人,兩者立刻就有了區別。
從范元朗這里,沈伯奎終于知道為什么會請他來這里。
姜老爺子發現那幅畫是贗品之后,又想到兒子曾對他提過,某個在天珩影響巨大至今沒有破案的滅門案中,有一幅贗品畫是其中的關鍵。
當時他沒有驚動沈伯奎,而是在沈伯奎離開后,便著人去叫姜炳灃,不過沈伯奎運氣不錯,姜炳灃在巡視京郊駐軍,晚上方回。
得知老爹這里有那件案子的重大物證,而且,這物證是沈伯奎送交過來的,姜炳灃覺得此事事關重大。
這沈伯奎是什么意思?把賊贓送到他府上,送給他老爹,若不是老爹對畫作研究頗深,一眼看出這是贗品,如果不是他早就在閑聊的時候與老爹聊過那件案子,老爹豈不是要中招?
這是算計到他的頭上了?
帶著微微的憤怒,加上那件案子上交到刑部后,皇上也是知情的,這樣的大案子,刑部備了案,不查處清楚,讓兇犯伏法,案件便不會銷。
他立刻就帶著老爹去了刑部。
天色已晚,其時刑部只有當值的主事范元朗和兩個執事,聽說兩人前來報案,范元朗令其中一個執事飛報已經回府的刑部尚書,兵部尚書來訪,刑部尚書立刻回去。
姜老爺子把那幅畫拿了出來,刑部尚書和范元朗親自驗過,確定就是那幅關系著秦家命案的畫時,這畫的主人,沈伯奎,當然就得請來問話。
但沈伯奎的女兒嫁給晉王,現在是晉王身邊得寵的女人,他們也不便在情況不明時對沈伯奎太不留情面,這才折中一下,請去京兆尹衙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