禍長安

第055章 陽謀

第055章陽謀

第055章陽謀

“打過的狗更忠誠,小崔子,你對這句話怎么看?”皇貴妃在金絲楠木椅上坐下來。

她的衣衫并不華貴,妝容也極淡,能看出容色即便在青春年華,也算不得頂貌美的,如今看著就像普通鄉紳家的太太那般。

然而就是這樣一個女人,沒有出身,沒有子嗣,在宮中屹立多年,恩寵不斷。

崔公公走近了,說著俏皮話:“這話奴才怎么好回答,要說是,那意思不就是讓娘娘把奴才打一頓么!奴才被打事小,沒人伺候娘娘可就罪過了。”

皇貴妃也笑了:“你的意思,這話說的不是?”

“說不是那也不行,”崔公公佯裝嘆息,“奴才要說不是,娘娘肯定認為奴才是怕挨打。”

皇貴妃笑意更深:“就你會湊趣!這么想來,說這話的人,倒是很明白宮里頭的道理么。”

宮里頭的道理——

雷霆雨露,都是君恩。

可這人為何要遞這樣一句話進來?有什么目的?

現在她眼前最大的事,便是丁邈彈劾宸妃。

難道這人也是為了此事而來?

想到這里,皇貴妃嘴角的笑意,漸漸淡了下來:“丁邈那邊怎么樣了?”

崔公公氣憤地說:“丁邈那個不長眼的,一定要陛下處置宸妃娘娘。假如神策軍也鬧起來,真讓他們挖到隴西的證據,到時候可就麻煩了!”

皇貴妃陰沉著臉色:“消息是怎么走漏的,還沒查出頭緒?”

“奴才查遍了咱們這邊的人,沒有查出什么問題,只能是宸妃那邊泄的密,要不然,還能是三皇子自己拍腦袋想出來的不成!”崔公公苦著臉。

皇貴妃的臉色越發難看,低頭思索了半晌:“只能拉宸妃出去了。”

崔公公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娘娘說什么?”

皇貴妃沉吟半晌:“丁邈的個性,朝中上下誰不清楚,不給一個說法一個交代,丁邈不會罷休。”

崔公公咬牙:“這個丁邈,真是又倔又僵,跟凍死了掰不彎的豬蹄子似的。偏偏要替陛下顧忌名聲,不能殺諫臣。可是娘娘為什么頂宸妃出去?”

皇貴妃站起身來:“說實在的,宸妃我用著一直不放心。”

崔公公心里一個咯噔:“娘娘……”

皇貴妃搖頭。

宸妃她當然是不放心的,因為宸妃有自己的兒子。

陛下就算什么都不看,單看四皇子的面子,都不會苛待宸妃。

雖然宸妃一直以來對她畢恭畢敬,可這是現在。

等到以后,陛下百年,老四繼位——

宸妃嘗到了權力的滋味,還會把一無所有的她放在眼里么?

“要叫宸妃明白,如果我不出手,任憑丁邈查下去,干政這樣的罪名算不了什么,后面還有叛國的死罪在等著她。如果我出手,事情再大也會止步于此,讓陛下罰她幾個月禁足,我再找個由頭放她出來,自然會讓她對我感恩戴德。”皇貴妃幽幽地說。

這才是打過的狗更忠誠的真正含義。

“還有,既然消息是宸妃那邊泄露出去的,要為自己犯的錯負責。”皇貴妃補充。

崔公公還是擔心:“可娘娘不怕送劍這人就是為了挑撥離間?這么處置,恐怕中了別人的計呀!”

皇貴妃深吸一口氣。

送青銅柳葉劍的這個人——

就這么直接遞了一句話進來,相當于把挑撥明晃晃放在臺面上,半點不藏著掖著。

這不是陰謀,這分明是陽謀。

明知道這人別有用心,還偏偏會按照這句話去做。

真是好些時候沒見過這般有趣的人了呀!

這樣的直接,又這樣的大膽。

“好好一壺茶,都被你倒騰涼了,平日里總罵我暴殄天物,你這又是在做什么?”俞思鈺窩在慕博實那簡陋得不能再簡陋的府邸,蔫頭蔫腦的。

他當然會蔫頭蔫腦的,被慕博實半夜三更抓起來,說要推演兵法。

喂你是不睡覺的,別人都要睡覺的哇!

難不成我們落魄寒磣的三皇子殿下,夜半寂寞空虛了?

那該去暢春閣抓姑娘啊,抓他一個大老爺們干啥子!

結果抓到這里來,半個字也不說兵法,就在那倒騰茶。

一壺茶而已,有啥好倒騰的?

左手倒右手,右手倒左手——

“等等,你是在表示,虛則實之,實則虛之?”俞思鈺拍腦袋。

慕博實搖頭:“左即是右,右即是左。進就是退,退就是進。”

俞思鈺翻了個白眼:“你這是上學堂對對子,想反義詞啊?”

慕博實沉默。

反義詞?

陰謀就是陰謀,哪來的反義詞?

“難不成,你在擔心丁邈彈劾宸妃的事兒?”俞思鈺伸了個腦袋過來,打量著慕博實緊鎖的眉心。

“你怎么看?”慕博實問。

俞思鈺“哎喲”一聲:“總算被我猜出來了!我怎么看,有人幫你出頭,這是好事,你有啥可擔心的!”

“阿鈺,她不是幫我出頭。”慕博實說。

俞思鈺微微嘆息:“是,丁邈不是幫你出頭,他是什么目的我不好說,伯父說此人是純臣卻未必于國有利。可事情的結果就是幫你出了這口氣,你又計較過程和動機干什么呢?”

他這哥們吧,軸。

要他說,慕博實這就是從小被惡勢力欺負得太慘了,于是無比在意公平正義。

所以去打仗,殺敵的時候那不要命的架勢,每次連他看了都膽寒。

慕博實愣了愣,才反應過來,俞思鈺并不知道,真正的幕后策劃者是誰。

可他還是不能相信,她居然要針對宸妃。

難道一開始,她把消息告訴他,就是為了要和宸妃作對?

可是為什么呢?霍長安到底為了什么?

霍府的清晨。

霍競侍弄著花草:“打過的狗更忠誠,別說皇貴妃了,你這句話叫我都想了兩天,生怕遺漏了什么意思。”

“女兒隨意想的一句話,連用詞都沒斟酌,怎么好意思讓爹爹費心!”霍長安心虛地笑。

她這回用的是容家的人,根本不可能瞞過父親。

霍競也很驚訝,他沒想到,自家女兒會來這么一下,可面上還是老神自在的模樣:“那你走這一步,又是鬧的哪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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