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璃悠腦子亂得很,原主只說了四個字,卻仿佛是一顆炸彈在她腦中炸開了花,她幾乎無法思考她到底說了什么,又是什么意思。
原主注視著她,那眼神就像是和一位多年未見的朋友終于相見。
她面帶微笑,目光柔和,輕輕道:“你我果然很像,卻又有些不同。”
陸璃悠終于找回了自己的聲音,“你,你不是已經……?”
她指著街上那被丫鬟抱在懷中雙目緊閉嘴角帶血的身體,震驚又疑惑。
原主順著她的手指,看向自己的身體,目光由柔和,漸漸變得凌厲,最后化作空洞。
忽然,她輕輕笑了一下,似是嗤笑,又似無奈。
眸子轉動,目光調轉重新落到陸璃悠身上,她淡淡道:“早已注定的事,改不了的。”
“你……?這是什么意思?”陸璃悠迷惑不解。
而原主只盯著她,但笑不語。
“你……”
陸璃悠驚訝地發現原主的雙腳正緩緩化作煙霧,四散開來。
非但如此,那霧氣竟有順著她的身子向上爬的趨勢。
原主臉上的笑容隨之褪去,她那張絕美的臉上,第一次露出了絕望。
“我的時間不多了。”她輕輕開口,向陸璃悠走來。
趔趄卻堅定不移。
距離越來越近。
待她走到陸璃悠眼前時,她的下半身皆已消散,而留著的上半身也在寸寸消失,用不了多久,她就會完全變成煙霧,什么都不剩下。
陸璃悠愕然失色,卻全然沒有躲開的意思。
原主的眼中有絕望,有不舍,有怨念等各種各種復雜的情緒,唯獨沒有害人之心。
初次相見時那種駭人的恐懼已不知如何褪了個干凈,現在陸璃悠心中只有對原主的同情和憐惜。
“最后一件事,幫我完成。”
煙霧已到脖頸,原主近乎乞求般說完這句話后,她身體的所有部分便徹底化作煙霧。
“別走!”
陸璃悠猛然伸手向前抓去,想抓住她的身體,但卻撲了個空。
指尖煙霧終是散盡,一寸也抓不住。
她徹底消失了。
耳邊,原主丫鬟撕心裂肺的哭喊驟然響起,撼人心神。
陸璃悠踉蹌著,跌跌撞撞地環視四周。
指手畫腳的路人重新動了起來,萬齊和幾名家丁正抱著莫修寒往馬背上拖,街道上空的彩旗迎風飛舞,藍天下凝固的白云開始隨著風緩緩流動。
時間的指針重新走動。
一切都跟之前一樣,除了少了一個人。
陸璃悠目光呆滯地盯著不遠處成了個空殼的原主的身體。
她剛剛說,要她去幫她完成最后一件事……
這個心愿是什么?
她該怎么幫她呢?
而她為何突然出現?
她剛才說的話又是什么意思呢?
陸璃悠心亂如麻。
原主什么都沒回答,卻扔給了她一大堆問題,然后永遠消失不見。
到底是有幾分怨氣的……
“小姐,小姐……”
女子哭泣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考。
她看向將受傷的原主摟入懷中淚流滿面的丫鬟。
她叫碧安,在原主有記憶的時候,她便已經在她身旁服侍了,說是丫鬟,其實更似一同長大的姐妹。
碧安的哭泣從聲嘶力竭逐漸變得斷斷續續,卻始終沒有停下來過。
她一邊哭,一邊向圍觀的路人求助,“有沒有人能幫幫我家小姐?有沒有人能幫幫……”
她實在太害怕,太慌張了,任何一個出現在她視野里的人,都成了她的救命稻草,胡亂抓住一個人的褲腿,就開始哀求,“求求你了,救救我家小姐吧,求求你了……”
陸璃悠看得心里難受,不知何時,臉頰上已多了幾道淚痕。
她現在是孤魂野鬼,只能眼睜睜看著曾經發生的事,卻無力改變,也幫不了她。
就在這時,一道尖細的女聲壓過碧安的哭聲,十分突兀地插了進來,“一群人圍著看什么呢?”
隨著這聲音的出現,看熱鬧的人群后擠出兩個壯漢,兩人推擠著人群,為聲音的主人開辟出一條道路來。
一看起來三十多歲卻風韻猶存的女子著半露香肩的牡丹刺繡紫紅長裙,手中輕搖花鳥團扇,扭著腰身從人群中緩緩走出,一舉一動皆是說不出的風情萬種。
隨著她的出現,路人一瞬間就被她給牢牢吸引住了,忍不住動著鼻子去嗅她周身的脂粉香氣。
“喲。”在看到原主的剎那,女子立刻用團扇遮住了有幾條皺紋卻無礙魅惑風情的眼睛,身子向后退了半分。
片刻后,團扇下移,女子眼中滿是嫌棄厭惡之色,聲音尖銳道:“這下怕是要死透了。”
不管女子說話有多么冷漠難聽,她的出現卻如黑夜里的光,成了碧安唯一的救命稻草。
碧安一把抓住了她的紫紅裙擺,攥得緊緊的,說什么也不松手,仰面看著她乞求道:“求求你,幫幫我們吧……”
女子看著腳下的人,眉頭緊皺,眸中是藏不住的厭惡,搖搖扇子,“拉走!”
隨即,剛才開道的兩個壯漢向碧安走了過來,一人按住她的身體,一人抓住她的手指和女子的衣擺,將她用力到僵硬的手指一根一根掰開,然后將她狠狠地推至一旁。
“嘖,”女子皺眉瞅了眼皺巴巴的裙擺,嫌惡道:“我這裙子剛做好沒兩天可就讓你給扯成這樣了,你說說,你可怎么賠?”
碧安雙手撐地,癱在一旁,神色恍惚,一看就知道她根本就沒有聽見女子的抱怨,只一個勁地重復著這一句話,“求求你了,救救小姐吧……”
女子厭煩地剜她一眼,“真是晦氣。”
“閃開!都閃開!擋我者死!”
萬齊的聲音打碎了所有想要看熱鬧的人的幻想。
這次,眾人不需要什么家丁的驅趕,自動向路邊散去,為他讓出一條道來。
萬齊抱著莫修寒坐在馬上,一拍馬身,隨即越過原主身側,狂奔而去。
而其余的家丁則跟在馬后,一路快跑。
他這一走,四周圍觀的百姓大部分也作鳥獸散,只有零星幾人還在對著路中間的二人指指點點。
因萬齊騎馬離去得快,女子沒能看清被他抱著的人是誰,但她人緣廣,也認得萬齊,便也能猜出個七七八八。
她向身旁看熱鬧的人詢問道:“剛才離去的可是寒王殿下?”
“可不是嘛……”路人回頭一看,發現是她,當即揶揄道:“怎么?梁媽媽也敢打寒王殿下的主意?不怕你那花月樓被抄了?”
聞言,梁春宜瞪了他一眼,團扇虛晃作打人狀,“去你的,老娘還想多活兩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