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家,這定金,您先拿著。”陸璃悠掏出一些碎銀放在老人的手里。
老人摸了摸,“太多了。”
陸璃悠忙道:“還有之后的定金,也都一起給您。”
老人連忙擺手,“不成不成,以后的事,誰說得準,到了我這把年紀,過一天算一天了。”老人將手中的銀子分出一半塞回到陸璃悠手中。
陸璃悠看著老人蒼老的手包住她嫩白的手,再看看她手中的銀子,沉默了許久,“好,等以后,我再給您。”
老人嘟囔著,“你們這些年輕人啊,趁年輕,多做點生意,好事,多攢點錢,不要像我這般年歲了,功不成名不就,老伴沒了,兒子媳婦也都全沒了,只能留口氣,每天給自己掙點下葬的錢,等死咯。”
“沒有的事,您還康健。”
“哈哈,知道是恭維話,我還是喜歡聽。走吧,忙你的去吧,我現在就給你做。”
陸璃悠動了動嘴,還想安慰他,卻又覺得這老爺子不需要她的可憐,最終還是將安慰的話咽了回去,“那您忙。”
跟老人道了別,她從屋中走出,將手中的碎銀交到了碧安手里,“收起來吧。”
碧安系著荷包,問道:“小姐,我們回嗎?”
陸璃悠抬頭看了眼天,再有一個時辰天就要黑了。
“回,我也餓了,走吧,回去跟大家說一聲,然后回陸府吃晚飯。”
“好。”碧安邊低頭將系著荷包,邊跟著陸璃悠向外走。
忽然,眼前的人不走了,她正好系好荷包,抬頭問道:“小姐?”
這一抬頭,只見她們二人面前站了一個乞丐,頭發凌亂,看不清容顏,渾身都散發著一股臭味。
碧安連忙上前,“你,你擋路了。”
乞丐像是沒聽見一樣。
陸璃悠微皺眉,盯著乞丐,他身上的味道有些怪,有股腐爛的味道。
忽然,一直沒有動靜的乞丐緩緩伸出了手,攤開手掌放在他們面前,像是在討要什么東西似的。
見此,碧安看了眼陸璃悠,“小姐?”
陸璃悠點點頭,得到允許,碧安從荷包里掏出幾枚銅板,在乞丐的手掌上空松了手,“錢給你,快走吧。”
幾枚銅板在空中碰撞,最終掉落在乞丐臟兮兮的手掌上。
他動了動大拇指,摸了摸掌心的銅板,接著,手掌一翻,銅板盡數掉落于地上,濺起一片灰塵。
碧安當即不快,“你這乞丐,就算不要錢也不能扔啊。”
他又將手掌翻了過來,手心向上,攤在他們面前。
“他……”碧安覺得這人也太怪了點,臉也看不到,總是重復著一樣的動作,多少有些嚇人。
陸璃悠抓住了碧安的手,將她拉到身后,問道乞丐,“你想要什么?”
乞丐彎曲手掌,伸出食指,指著陸璃悠。
陸璃悠眉頭一皺,緊盯著他被發絲遮擋住的眼睛,“你找我?”
乞丐依舊一言不發。
忽然,他指著她的手掌突然收了回去,下一秒,那只臟兮兮的手猛得放大,向她脖間抓去。
陸璃悠瞳孔驟然縮小,身子后仰,腳掌后知后覺地向后挪了一步。
她眼睜睜地看著那只手在她的眼前劃過一道弧線,與因慣性而揚起的吊墜擦肩而過。
抓了個空,另一掌又襲來,這次是沖著她的心口來的。
陸璃悠堪堪站穩,“你是來殺我的?”
依舊沒有回答。
眼看這人又要打來,陸璃悠余光瞥了眼身后的小院,立馬拉著碧安頭也不回地向人跡稀少的山上跑去。
在她們沒看到的地方,乞丐停住了動作,腦袋指向院中,呆滯了一陣。
“哎呦,這竹子都潮了,是得曬曬……”忽然,院子中的一扇門被人從里面推開了,老木匠懷里抱著一捆竹子,正用力拖出房門。
忽然,他聽到人走路的聲音,他扭頭用閉合的雙目看向院門,“小姑娘,還沒走呢?”
腳步聲漸漸遠去,老人又扭回頭,自言自語道:“年輕真好啊,來也匆匆,去也匆匆……”
跑了一段距離,陸璃悠發現那乞丐并沒有追來。
她扭頭一看,那乞丐在她們身后正慢慢地跑著,他的速度不快,這是萬幸了。
陸璃悠看了眼遠處變得渺小的小院,拉著碧安繼續向前跑去。
永安侯府,清蘭居。
枝丫上,鳥聲清脆,幾只麻雀零零散散地站在樹上,黑豆般的眼珠好奇地看著窗內正在下棋的兩人。
嚴永良穿了件單薄的竹青色長袍,三指捏著一枚白棋,看著棋盤上縱橫交錯的黑白二子,遲遲沒有落子。
對面的人不疾不徐地喝了口熱茶。
終于,啪嗒一聲,白子落下。
“呵……”
一只手伸入棋盒,二指捻起一枚黑子,落在了棋盤上。
嚴永良頓時眉頭緊鎖,看著棋局,手卻遲遲沒有探向棋盒。
“嚴少卿,剛才那步,錯了。”
嚴永良沉默了一陣,向棋盒探出了手,捏起一枚白子,微微抬頭,與面對坐著的人對視,“寒王殿下,錯與不錯,當是看最后的結果。”
白子落下。
莫修寒看著他的眼神,似乎明白了什么,眼珠下移,看向棋盤。
白棋勢弱,散落分布,黑棋勢強,殺氣逼人,兩者爭斗,棋盤下滿了一大半,還未分出勝負。
黑子落下,莫修寒道:“剛才那白子廢了。”
嚴永良摩挲著指尖的棋子,繼續看著棋盤,“沒有廢子一說,這在棋盤上的棋子都有他自己的用處,這點,寒王殿下比在下清楚。”
莫修寒看著他認真的樣子,忽然玩味道:“嚴少卿風寒好了?”
嚴永良無奈一笑,“寒王殿下莫要嘲笑在下了。”
莫修寒也笑了,“既然不想去,為何去呢,被嚇出個好歹,永安侯可要跟本王拼命了。”
嚴永良落下了白子,“只是想看看,在下猜得對不對。”
“結果呢?”
嚴永良的手指頓在棋盒中,良久,說道:“張永吉確實該殺。”
“哦?”莫修寒饒有趣味地看著他。
嚴永良垂著眸子,二手指攪拌著盒中白棋,緩緩道:“春日宴,他對寒王殿下了手,按律,當誅九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