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煥苦笑著搖搖頭,“我們江南書院里,雖然聚集的都是江南的優秀學子,也不乏世家子弟。但像薛琛這樣的還是獨一份。
他來自皇城,本來嘛,就是天子腳下的出身,又是侯府公子,身份算是丁丁尊貴的了。
而且他的父親是國子監祭酒大人,天下文人的表率,所以不論是先生們還是副院長院長,都對他十分看重。
江南書院給他的資源永遠是最好最多的。
這便惹了很多人眼紅,也有許多人不服氣。
尤其是薛琛雖然得到了最好的資源,但他的才能卻并不是獨一無二的,他在江南書院我們這一級的同學中,都不算最優秀的。
所以,便有些人對他很不服氣。
一開始,他們忌憚他的來頭,這些不服氣的話都是放在暗地里說的,可后來有人挑釁了幾次,薛琛都不怎么在意理會,這些人就都囂張起來。
那些嘲諷的話,張口就來,只要先生們不在,就會毫不留情地酸薛琛。
魏宗翰便是其中一個。
說起來,魏宗翰的學習也并不突出,但他擁護的江準卻是江南書院最有希望的學生。
盡管如此,江準在院長眼中也沒有薛琛重要。像上次去參加詩文擂臺賽的機會,就沒有給江準,而是給了薛琛。
魏宗翰大概是要為了江準抱不平,所以才格外針對薛琛的吧。
薛琛不愛吵架,雖然他不愿意和這些人計較,但也不愿意和他們正面相對沖突起來。
所以那日魏宗翰纏著我要給他講題目,薛琛才會先行離開去了藏書館的。”
薛玥一邊飛快記錄著林煥所說的每一個字,心里卻在想,這些孩子們不就是讀個書嘛,居然還有那么多彎彎繞繞也不嫌累。
她以為也就是女孩子之間雞雞狗狗的事情多,沒有想到男孩子的世界也一樣精彩。
魏玳瑁投射來一個你也太單純了吧的眼神。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哪里都不能例外的。
但經過林煥說的,她們現在至少知道了,薛琛在江南書院的處境并不怎么好,明暗之間的敵人太多了。
或許真的有人趁著他不注意的時間給了他當頭一悶棍也未可知。
薛琬已經不知道該說什么了。
才十來歲的小孩子,不好好讀書,居然就搞小集團小團體斗爭搞宮心計,也是無語。
她的弟弟她知道,琛哥兒性情溫和,不喜歡和別人爭強好勝,是個再柔軟不過的孩子。
一想到他才那么小就開始遭遇這些困境,實在讓人心疼不已。
她不由慶幸自己果斷地來江南接他回家,否則,根本就不知道他在這里發生了什么事,這一次幸好沒有性命之憂,可下一次呢?
薛琬柔聲對著林煥說道,“謝謝你。”
她頓了頓,又問道,“這些事除了我你還有對誰說過嗎?”
林煥想了想,“之前蘇副院長來問過我當時情況,我有說過。其他人,就沒有了。薛琛昏迷不醒后,我看魏宗翰他們好像也挺老實的。”
他嘆口氣,“他們都說我是薛琛在江南書院最好的朋友,但其實,對我來說,又何嘗不是如此?
我家里只是做小生意的,若不是書院免了我的學費,我怕是連這里的費用都付不起。
這里所有的同學雖然表面上沒說什么,但我知道,他們心里都看不起我。
只有薛琛,只有薛琛和我做朋友。
他那樣一個高高在上的貴公子,卻愿意和我這樣的人做朋友,我……我……我沒有護好他的周全,真的非常難過。”
若不是和薛琛成了同學,這輩子他都無法夠上那樣的人。
別說成為朋友了,就是見一面都不可能。
薛琬柔聲說道,“這不是你的錯,你不要這樣想,我們應該找到真正的害人的人,而不是將所有的錯都歸咎于自己。你是救人的人呢!”
她頓了頓,“接下來我們會在江南書院住一段時間,等到琛哥兒病情穩定了,再離開這里。
你若是有再想起什么,記得隨時來找我,不論什么都好,只要和琛哥兒有關的都行。”
魏玳瑁點點頭,忽然又問道,“對了,我聽說當時在現場有遺留頭巾。你可知道,有什么那段時間丟了頭巾的?”
林煥搖搖頭,“這我就不清楚了。”
他接著說道,“而且就算有人丟了頭巾,也很難被發現的。江南書院所有學生的衣裳都是定制的,春夏秋冬,每季有兩套交換著穿,衣服倒也罷了,但是頭巾可以混著用。
也就是說,我們每人都有許多條頭巾,丟了一條,根本就不會有人知道。
而且男孩子丟三落四的多,有時候不知道將頭巾丟哪里了,也是有的。”
薛琬柔聲道,“好了,你回去上課吧,就不打擾你了。”
林煥點點頭,“那我下課了,我就去看薛琛。”
薛琬望著快步離開的林煥的背影問道,“你們覺得他怎么樣?”
薛玥道,“看起來倒很真誠。我覺得應該不會是他。倘若他要害人,就沒有必要再救人了。畢竟,若是他撒謊了,等琛哥兒一醒,他就會被抓住的。”
魏玳瑁卻道,“那也未必,得看他害人的目的是什么了。
假若他有把柄讓琛哥兒抓住了要害人,自然不會選擇救人。
可是,若是他抱著的是希望琛哥兒感激他的目的,那他當然要救人啊。先打了人,再救了人,那他以后可就是薛家的恩人了。
他不過只是一個普通的小商販之子,就算再聰慧,前途也很有限。
可若是他成了薛家的救命恩人,有了薛家的支持,那他的未來可就截然不同了。”
這完全是有可能的。
琛哥兒早就收到了信,父親和姐姐要來此地接他回皇城。
一旦他離開,那林煥的未來可就黯然無光了。
所以,趁著琛哥兒不注意打傷他,又救了他,這算是鋌而走險的最后一著。
薛玥愣了愣,“啊?人性有那么黑暗嘛?”
薛琬忙道,“你別聽玳瑁的。雖然確實人心險惡,但我看得出來林煥對琛哥兒是真誠的。他不是兇手。不過……”
她目光一緊,“不過他也并沒有全部都說實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