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春嬌

第366章 厭棄

朝堂瞬息萬變,就算是襄陽王、李丞相這樣高位之人,也不知道哪天會突然丟了性命。

薛琬經歷此事,更覺得給朝廷干活沒意思,自立為王的心思,也就更濃烈了。

若自己的權勢得自于陛下,那人家要收回也很容易。

可若她所得到的一切,都只屬于她自己,那陛下又能如何?

天氣越發暖了起來,一晃就到了五月。

短短一段時日,李舒澤就遇到了人生中從未經歷過的困境和苦難,他沒有了像大樹一樣替他遮風擋雨的父親,而遠在南方的哥哥,也因為心里還記恨著父親對他的放逐,不再歸家。

姐姐成了陳王妃后,低調不出門,等于也和家里斷了聯系。

而他心底深愛的姑娘,再過不久就要和洛川將軍成婚。

這一切都讓李舒澤心灰意冷,他決定要帶著悲傷的母親回到母親的娘家西北生活。

那里遠離皇城,也遠離了是非,小鎮上人口簡單,生活也簡單,他的才華在那當個教書先生總還是可以的。

想好了出路,李舒澤便來找他唯一的朋友蕭然道別。

蘭亭。

當日李舒澤和蕭然在這里結識,一見如故,從此成了兩肋插刀的好朋友。

今日,他也打算在這里與蕭然離別。

此去一北,不知要何年何日才會再相見,也許離開就是一生,他留戀,自然也不舍,可卻是不得不走。

李舒澤笑著說道,“然哥,你還記得我們剛在一起時的情景嗎?”

蕭然點點頭,也很傷感,“記得。”

李舒澤眼中隱約有淚光,“那時候別人都說我們好得有點過分了。他們不相信我們是真心實意地做好朋友的。”

初次見面,就格外相投,成了至交好友。

這樣的關系讓許多人嫉妒,甚至有人對他說,蕭然就是要來沾他李舒澤的好處的,讓他遠離這樣的勢利小人。

可事到如今,回頭去看,卻全然不是如此。

細數起來,李舒澤卻覺得自己帶給蕭然的好處約等于零,而蕭然卻是結結實實陪伴自己度過了好幾個困難的時期。

第一次,是失戀。

第二次,是喪父。

第三次,是家變。

父親死后,朝廷來追繳贓款,可是即使父親真的收了人家賄賂,但這么多年,也早就開銷掉了。

證據中的贓銀一百多萬,家中搜刮盡了也不過找出三分之一。

后來陛下總算開口罰沒所有家產就算了。

他遣散所有的下人,只和母親一起生活,但很快,家里的府邸也被收回去了。

那時候,就連他的姨母鎮國公夫人也不愿意搭理他們母子。

幾次求見,都稱病不出……

是蕭然給他們母子提供了宅院,還給他母親出了醫藥費。

如今,就連他離開的盤纏,也都是蕭然所出。

這份恩情,他今生今世怕是報答不了了,所以,也只能心懷感激,來世再報。

蕭然拍了拍李舒澤的肩膀,“澤弟,你有大才,其實不必非要離開皇城不可的。”

最好的朋友離開,對他來說也是個損失和打擊。

有他在,澤弟在皇城的日子不會太難過。

翰林院,澤弟是自己不想去的。

但若是他肯,去太學院當個先生,也是足夠的了。

李舒澤搖了搖頭,“然哥,我這個人自小就心性驕傲,再留在皇城,也只是聽一些風言風語,我怕我受不了。所以我才昂要去我母親的娘家,那里人煙稀少,小鎮上又樸實,我們隱姓埋名,不會有人知道我是誰。”

他嘆口氣,“只有這樣,我才可以過正常的生活。只不過,那樣的話,欠你的銀子,也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還得起了。”

蕭然有些不忍,“不要和我提銀子的事。你我兄弟之間的情義,不要拿銀子來衡量。”

再說,他也有的是錢。

比起錢,他更在乎的是人。

李舒澤點點頭,“那我就不和你客氣了。”

他身無分文,離開了皇城,遠去西北,路費就要不少。

何況,到了一個新地方,也要重新開始,沒有錢是萬萬不能的。

蕭然說道,“對了,你要去的地方是不是叫青牛鎮?那里有一家福記錢莊,是司徒渺的店。”

他頓了頓,“我雖然從來都沒有和你說過,但你應該也知道,我和司徒渺關系不錯。你以后若是有什么難處,盡管去福記去找那里的大掌柜。不要和我客氣。”

李舒澤哽咽著點點頭,“嗯。我會的,我才不和你客氣。”

說到這里,他忽然動情地撲到了蕭然的懷中,用力地捶了一下他的胸膛,“然哥,多謝你了!我走了,你保重!”

話音剛落,他也不等蕭然回答,就立刻轉身離開,頭也不回。

蕭然望著李舒澤的背影,一時感傷,嘆氣起來。

樹林中,薛琬挑眉走了出來,“沒想到你和李舒澤之間關系如此親近,若你提前和我說一聲,或許,我給李丞相的罪名可以少一點。”

她冷哼一聲,“也免得你覺得我心狠手辣,親手拆毀了你澤弟的家。”

蕭然啞然,“琬琬,你……你誤會我了。”

他嘆口氣說道,“這整件事里,只有李舒澤一個人是無辜的。李丞相有此結局,乃是罪有應得,他草菅人命,貪贓枉法,其罪當誅。我怎么會覺得你心狠手辣呢?”

薛琬抬眼看他,“真的嗎?你真的是這樣想的?”

她語氣忽然柔軟下來,“我還以為你最近這些日子早出晚歸,是不想要見到我,因為厭棄了我呢……”

沒日沒夜陪著李舒澤的時候,其實是在忽略她冷落她啊。

若不是對她心里有埋冤,何至于此?

蕭然聞言有些震驚,他一把將薛琬摟了過來,“琬琬,你在說什么呢?我好不容易才和你在一起,這輩子都不夠,怎么會厭棄你?”

他連忙解釋,“我陪著澤弟,是因為他一時之間所受的打擊太大了,眾叛親離的感覺不好受,我曾經遭遇過一次,所以感同身受,不希望我的朋友成為孤零零的浮萍,我希望他知道至少我還會一直在他身邊。”

才不是埋冤,才不是厭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