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戶止天亮方回。端一夜淺眠,止一回來,端就醒了,起身去幫止換一件舒服一點的衣服,給他泡上濃茶。
“想你昨晚也沒睡好,回去在躺一會吧。”
端抱住止的腰身,腦袋挨在他懷里:“也可以,不過得你陪著。”
止嘆道:“我還有事。”
“那晚上可以嗎?”端笑瞇瞇道。
止板著臉,表情卻有點不自然:“大白天說渾話。”
端笑得眼淚都出來了:“我只是說睡覺,你想什么呢!”
止臉色更不自然,氣得將端推出去。自己換了一件衣服,去議事廳繼續商議事情。
端想跟著過去,卻覺自己身份不妥。
昨晚白階的話再一次響在耳邊。
“我若是將軍,定要收你為麾下”
白階腳步一頓,溫和的臉上露出驚訝的表情,然后他再次走到她身邊,道:“近兩年,我的爺爺,即是白將軍,和止王,一直在招兵,騎兵尤重。去年招榜,說誰可以一箭中五百步外的鈴鐺而不響,則賜小將名我覺得姑娘是可以去試試的。”
端瞬間心如弦動。
公戶止是知道自己的射箭的能力的,也許他也希望自己能幫他,然而自己卻不能走出半步。
其實,她也在等公戶止問她昨晚處理細作的事,如今卻來了又走,端心中頗失落。
日過半響,管家過來重新將止的書房布置一番。以往公戶止時常看本到半夜,便在書房內歇下,久而久之,書房后邊便改成了內室,如今管家帶人過來,將內室從書房后邊撤開,令選一址為內室。而管事紅娘就負責新內室的布置。
一定是和昨晚的事有關。發生了事情,止沒有叫醒端便悄然出去,沒想到自己還是被白階吵醒,止于是便將內室挪到稍遠且安靜的地方。
這一舉動,端相信止完全是為了她能好好睡覺,可是她很郁悶,自己就這么失去可以隔簾旁聽的機會。
紅娘一邊帶著姑娘們打掃衛生,一邊搖著姿態過來,低聲八卦她:“今天府中可是要洗牌,昨晚溜進了細作,換了好些侍衛,聽說姑娘你就在現在,沒事吧?”
“有很多人,我沒事。”
紅娘當然知道她沒事,她說這些,是為了拋磚引玉!于是,她的重點來了:“難得見得到你,你如今每日宿在止王住處還好吧?”
端笑著瞟紅娘一眼:“不知紅娘的什么還好不好?”
紅娘用手指頭虛點一點端,笑道:“你知道我問什么,少給我裝。”
端故意急紅娘,還是道:“真的不知道你說什么!難道你問我止王脾氣好不好?不好也不壞,湊合。”
“這個小孩!我說我教過你的夫妻之道,床上御夫之術好用不好用。”
“挺好,我和止王也是水到渠成的恰到好處。”
“那止王什么時候娶你?”
“這個不好說,”端爆完自己的料,覺得該紅娘等價交換信息了,趁紅娘下一個問題還沒問出,自己趕緊道,“你今天有沒有聽說昨晚被俘的那些細作如何處置?”
紅娘搖頭。
“進來幾個?”
“聽說五個。”
端心想,五人扮作常人溜進來防火燒糧,邊道戰爭在看得到的日期內便會再戰。
她初初聽到邊道戰時,雖然止稍微說了一點邊道的地形屬于易守難攻,但是端卻仍有疑問,她翻查地圖,發現邊道,實際是是大不戎和并州兩地的關隘,清繳了邊道的劫匪,便打通了兩地的另一條隱秘通道,中間屯兵屯糧,瞭望北方,簡直是得天獨厚的地形。這么好的地形地勢,不打邊道打哪里?無論如何也是要在短期內攻下來的地方。
端心中盤算一下,對紅娘道:“止王連日辛苦,我想煲點湯給他補補,紅娘教導我一下唄。”
紅娘一臉“我就知道”的曖昧表情,連聲道:“肯定教,指導倒不敢說,你啊,初初好滋味,不能一下子全給了男人。”
端哈哈干笑:“記住了記住了。”
端用心守了爐子一個下午,紅娘放一些補陽氣的東西進去,端一一看著,心中默念藥性,肉蓯蓉,補腎陽,益精血,可治腎陽虛衰之陽痿遺精真的,紅娘你多慮了,保佑公戶止嘗不出來味道,不然自己會被他吊打。
湯鮮香出爐,端裝好放食盒中,提到公戶止書房。公戶止還未回來,問管家,說是一直和各司在議事廳,午飯都是送進去的。
端問:“都有誰呢?”
管事一一回答,白階原來也在。
端拿起一本箭譜看,不知從哪里摸出了鈴鐺,晃著鈴鐺若有所思。
五百步中鈴而鈴不響?
從議事廳回書房的路上,要經過一個舍得亭。公戶端將亭四面竹簾放下,擋住冬天的冷意,在亭內燃暖爐,即不悶,又視野開闊,可賞冬夜湖景。并州冬天的湖,只有薄薄一層冰,一碰即碎,偶然飄點雪,映著樓臺間綠萼梅,別有意境。
端遠遠瞧見止,朝他揮手。
公戶止掀簾入內。
“在這里做什么?”
“等你,”端道,將食盒內的湯,還有菜一一擺出,“這是我守了半天的湯,味道是紅娘幫我看著的。”
止喝了一口。
端探著腦袋問:“怎么樣?”
“還行。”
端松口氣。
止問:“有點奇怪,放得是什么材料?”
“我也不知道,紅娘放的。”端把責任推給紅娘。
止看端一眼:“你真的不知道?”
端微笑道:“我問了,但是沒記住。你不知道,這燉湯有多無聊,得一直守在旁邊離不得人,時間過得難熬,只能想你喝到它的樣子才能安撫我的心。”
“三句不離拍馬屁。”
“誠心誠意。”端也給自己盛一碗,剛入口,臉色大變,勉強咽下。
止一本正經道:“剛想告訴你,你就喝下了。”
“熬了一天的東西結果是這味,五哥,你別喝了。”
“只是藥材的味道怪而已,你辛苦守了一日,得來不容易,喝了聊表我心意吧。”
端覺得好笑,問他:“怎么說什么話都正正經經的模樣,還有這好像有又無的霧,讓散了吧。”
“不自覺的。”止運氣,方慢慢散了霧。
端癡漢般盯著止,癡癡道:“你長得真好看。”
“那你慢慢看吧,飯也不用吃了。”
端扯著止的衣袖:“親一下,好不好,都一天沒見著了。”
公戶止本不想搭理她,但確實一天都沒見著面沒聽到她聲音。初不覺,遠見她在他每日必經的亭子等他,發覺還真是有點想念。止飛快地親了一下她臉頰,端只想過過嘴癮,沒期望止真的親,這出乎意料的吻,端一下子蒙了,瞬間紅了臉。
公戶止認真喝湯。
端捧著發燙的臉傻傻地瞧著止喝湯,心想,難不成這湯還是湯,太靈了吧!
公戶止伸手將端的臉撥一旁,示意她不要再盯著看了。
端還看。
公戶止周身彌漫回薄霧。
“別呀!”端伸手企圖揮掉討厭的遮擋。
止抓住端的手:“別鬧,好好吃飯,我都聽到你肚子餓得在叫了。”
端嘻嘻笑道:“秀色可餐。”
止無奈抱住端,半哄道:“管家說送飯到房中卻不見你影,你到底午飯有沒有好好吃?雖你是神獸,也沒聽說神獸可以不吃東西。”
端心底潺潺暖意,她趴在止肩頭,輕輕道:“我不過有點悶壞罷了,我想出去走走,你什么時候有空,可不可以帶我出去?”
止抱緊端:“先吃飯吧。”
端心中疑惑止為什么故意繞開不回應,唯有認真吃完飯,讓他心情先好點。
下人撤了飯菜。
“等等,送一壺酒兩個杯子過來。”端道。
下人稱喏。
“風光幾許好,不如喝兩杯?”端對止道。
止默許。
“好好的,怎么心情不好了?”端靠在止身上問。
止伸臂攬著她,一下一下撫摸她的頭發,她青絲如云,在止手心下服帖安靜。端悄悄抬頭吻一吻止的下巴,止手按住她腦袋,讓她老實地靠在自己肩上不要亂動。
“我看到你偷笑了。”端道。
“哪有。”
“我眼神很好的。”端得意道,忽然想到什么,“我知道了,你心情不好,是不是忽然想到昨晚的事了?我射中了那個細作。”
“你立了功,我沒有心情不好。”止不愛多說話,但也不愿因為一點自己的介意讓兩人的關系存有猜測,如今看她這模樣,知道端確實想不明白,知道她不是故意的,略微寬心,提醒她:“白階是不錯的人,但是你與他過分接觸并不是很好。”、
端左思右想不明白:“我和他怎么過分接觸了?我只跟他說過幾句話而已。”
止將端按回懷中:“是我多心了。”
端道:“你知道我并不想天天呆在家里無能為力,勢必我會接觸很多人,無論男女,必要時還會單獨接觸,但我心中只有你,公戶止,我心中只有你。”
下人送酒過來,公戶止想要松開端,端穩穩扎在止懷中不動。
“讓人瞧見了。”止無奈道。
“看就看,看多了就習慣了了。”
止看著下人低著頭進來,低著頭出去,全程不敢抬頭。
“誰說你心中只有我,”止將話題繞回來,心情似乎好很多,道,“難道你心里沒皇上,皇上現在要你回去,指不定你吱都不吱一聲,連夜就走。”
“我給你留封信。”端溫柔地圈著止的肩膀,和他依偎在一起,感覺止的吻落在她頭頂,她笑了笑,另一種心思卻浮上心頭。
周圍人待她再好,始終都以止王為主,自己雖自知無愧于公戶止,但一言一行在人眼皮下,如腹背處放了一雙眼睛,總教人不好受。
而公戶止今天告訴她這些,除了表達自己不滿,無非也從側面告訴她,她的舉止自己都知道。公戶止可以選擇不說,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冷眼旁觀。幸好他說了,給了她一份信任。
信任,對他們皇宮權宜出身,走在刀劍計謀之中的人來說,是最重的托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