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端

第九十六章

作者:

姑國年節臨近,家家戶戶掛起了紅彤彤的燈籠,在暖冬中期待一個平安的年,祈福來年五谷豐登,風調雨順。

年前最后一次各司議事,出席者眾。事罷,在前大廳舉行酒宴,各官員可帶親屬,每年熱鬧的慣例。

端替止脫下官服冠冕,換上輕裝。

“你也來吧,”止道,“我讓管事帶著你,除了照例有的歌舞,旁邊搭了個戲臺,有并州的戲,也有故城慣看的戲,你在旁邊看看,許沒那么悶。”

端幫他束好腰帶,順勢摟著他的腰。

止回身抱住端,兩人膠吻在一起,難舍難分,差點又吻到床榻上。

“……等等,”端艱難地分開彼此,氣息不穩,“剛給你穿好的……趕緊去吧,一會兒都到了。”

止眼神中染上了情欲,薄霧迷亂,端安撫了許久,薄霧才慢慢平復,止的眼神變回一慣的模樣。

面對正常的公戶止,端又沒忍住調戲,用指尖挑著止的下巴,像紈绔子弟般油腔滑調道:“公子長得俊啊,晚上可別喝醉了,回來小王好好伺候你。”

止幫端系好被他扯松的裙帶,見怪不怪端的不著調,仿佛也沒在意輕佻的手指在下巴處,道:“你也是,大家入列而你一個慢騰騰進來,是想引誰的注意,現在可沒有一人認得出你是端小王。”

端點頭:“知道了。”

管事紅娘很快來過來接她。端早已早一步出去,繞到議事廳外,在一顆樹背后的青叢中,在老地方找到了紙條。

時隔半月左右,終于等到白階再次入并州府的機會,她不敢保證白階真的會為她收集鈴鐺的資料,事實在此,她贏了第一步。

她繞開公戶止處理這件事,表面上似乎有點不顧及止的感受,實際用理智來衡量,她這么做絕對是最正確的。

要細說她如此處理的原因,比較復雜,與她長時間參閱奏章積下來的經驗及第七感有關。

她從白階處得到關于射鈴鐺不響者得將位的消息,止只字不提,白階為第一舉薦人,官場用人用事,當為第一舉薦人合作,除非對方推薦別人。比方說,張三,對某件事提出解決方案,掌權者認同,讓張三去辦妥,讓李四從旁協助,不可以反過來李四為主,張三為輔。

假若跨過白階,她尋求公戶止問鈴鐺的事,這個看似上策的下策,選著這個,相當于內戚干政,主權被干涉與分散,時間一久,全是弊端,非常受制于人。

最重要的一點,白階,一位年輕的少將,一位還未完全衷于任何人的少將,是她的機會!

果然白階沒有辜負她的期望與半月的等待,他將鈴鐺的位置,構造都在現場分析后一一寫在上邊。他得出一個重要的觀點:并非真的射鈴鐺,射懸著鈴鐺的線,才能令鈴鐺不響。

他畫的圖譜中,鈴鐺肚大腰圓,搖之則響。如果垂直下落,鈴芯則碰不上鈴壁。

叢中有一根細如發絲的白線。端捻線而起,這線也太細了吧!五百步外根本就如同沒有,讓人怎么射!

端在路邊等紅娘管事,紅娘去內室撲了個空,繞了好幾個地方,終于見到端,氣得直叫她姑奶奶。

端在一處僻靜的地方坐下,離戲臺不近不遠,紅娘對一會有戲聽一臉期待。

端奇道:“聽說每年都有,你一副第一次聽的表情作甚?”

紅娘拿著手暖爐,塞到端的衣袖底,笑道:“府中的戲班子可厲害了,可是止王愛清靜,一年就難得唱這么一天,不聽還好,聽了年年都在盼!而且,我聽說,今年請了北方故城的戲,沒聽過,自然更期待!”

端聽了,摩挲著手暖爐,問:“止王為姑城皇族,以往就沒見他留戀過故家的事物嗎?”

“沒有,”紅娘低聲告訴端,“以往我想給止王牽線,去問恒遠打聽關于止王的事,恒遠一幅忌諱的樣子,我就不敢了,大約那邊給止王的感覺很不好,他根本不想有任何聯系。”

端給她豎個拇指:“公戶氏婚姻的主意你也敢打。”

紅娘也是后怕,道:“我也是野慣了,離皇城太遠,有時忘了還有公戶皇族的存在,以為哪都如這般自由。”

“可是今天倒不知怎么的唱起了姑城的戲。”紅娘百思不得其解,問端,“你是哪里人?”

“姑城。”

紅娘恍然大悟,長聲道:“怪不得!”然后心情復雜,道:“他就是命不好,也算苦盡甘來……我也是糊涂,剛開始還想著把你牽給白少將軍,差點誤了止王,好在你心明,沒被我誤導。”

端但笑不語,看著前方一眾官員的最前邊的止王。

各官員在前,命婦在后。中有歌舞,側有戲臺。

前大廳為半開放,一邊為山水響高圖,圖長數尺,如一長畫卷鋪平在墻壁。如在山間叢林俯瞰云層,志遼高遠,即使廳群舞飄飛,酒香肆意,也如含有清明的仙氣在其中。

并州多小妖,百姓也普遍喜修仙,這山水響高圖就是并州名家所畫。止王來并州第一天,捎人送過來。畫里邊山水皆仙,魚鳥安樂和喜,與當時現實中的并州差距太大,止王將畫裱在高墻上,日日明志。

另一邊開放的半塘橋,戲臺在水中,水是活水,流動在并州府中,活泉眼在廟堂的祈福長廊邊的蓮花池塘里,在舍得亭前匯入湖。

命婦們開始認真聽止王與各官的講話,慢慢注意力全散到別處,漸漸討論起宮闈之事,端第一次被這么多女人包圍,煞是新鮮與難為情。

不知有誰提到了鐘離將軍的女兒鐘離方晴,端心一動,凝神認真聽。

鐘離方晴,一位比公主地位還高的將軍女兒,容姿嬌好,一直未聽說有與誰婚配。

“……可是,我家相公去歲從姑城回來,說好像是和青河小王是一對!”

“啊!”

“不是吧!”

“青河可以用‘石破天驚’來形容!”

“可未曾聽皇族有說過此事!”

“娶了鐘離的女兒,相當于拿了北方一半的兵權呢!”

“她嫁給青河小王,那才是有福!公戶代代有,鐘離家族不過一時權盛。”

“公戶氏四分五裂,鐘離家族才是……”

公戶端心情稍差。

“小聲點,這些事是我們能說清的嗎?公戶皇族好,鐘離家族好,不要管太多。”

命婦們恍然覺得自己說得太過了,趕緊捂住嘴,左顧右盼發覺沒人注意聽,才是松口氣。轉而開始討論當下并州的才俊。

“瞧著那白少將,真是英俊挺拔,品性也不錯。”

“是啊是啊!”

“我們的止王,止王……”

場面有瞬間停滯,似乎想不起來具體要說什么,一比還是白少將軍最好,繼續熱鬧地討論白少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