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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不宜妄動

袁自舟同曾山長,開門見山道:“今日來,只為告訴山長一樁事。”

曾山長面色凝重,因問:“可是犬子一事?”

袁自舟挑眉反問:“曾師兄有何事?”

見他這副“我知道但我不說破你心里有數”的架勢,曾山長生出無限感慨。明明和自家兒子相當的年紀,學識高就罷了,道行還這么深,實在是讓人羨慕啊。他索性不在賣弄,就重避輕道:“自然是他年輕氣盛,還在惱你之事——”

“是我不對在前,曾師兄便是惱我,也在情理之中。”見曾山長配合,袁自舟飛快打斷他的話,轉入正題,“我今日來,是告訴山長一個地方,過去三年,我讀書之處。”

南湖書院,用過傅振羽做的飯菜,林儉主動撿碗的同時,耷拉著臉道:“一想到又要吃我娘做的那些飯菜,我這胃就開始疼了。哎……未來妹夫好生幸福。”

喬增枝意猶未盡地又吞了兩塊梅花糕后,才來得及附和點頭。

倉子堅則說了句公道話:“師妹如此鬧騰,她的夫婿很辛苦。”

自己用過飯的傅振羽走來,恰聞此言,徑直走到的倉子堅面前,邀請:“大師兄,飯后消消食?”

沒人相信她在邀請倉子堅消食,倉子堅也不例外。在兩師弟憐憫的目光中,他矜持地對傅振羽道:“師妹有話,不妨直說。”

傅振羽咬著貝齒,道:“別啊,我怎好意思當眾揭大師兄的短?畢竟,我一向是溫柔大方體貼得小師妹。”

林儉涼涼插話:“你不是。”

傅振羽立即丟了一記眼刀,威脅林儉:“不豐哥哥打算親自做晚飯?”

林儉立即拱手求饒。

傅振羽輕哼,轉向倉子堅,認真道:“真有事,和我爹我娘和我有關的事,初四那日和今日的事,不豐哥哥和四師兄,不需要知道的事。”

倉子堅立即猜到她要問什么了,實話實說:“我所知有限。”

傅振羽便道:“現在不好去問我爹和我娘,你那就是知道一句,也比我這個一無所知的強。”

倉子堅頷首,與她一道離開飯堂。

南湖書院地方多的是,倉子堅把說話地點挑在空蕩、視野極好的草場。還好今日日頭不大,二人站定,倉子堅先道:“關于師母所言袁自舟要娶你的事,我知之甚少。”

傅振羽只當沒聽見,不疾不徐地回憶起往事:“我記得,最開始同袁自舟私下來往之際,爹也好,娘也罷,都沒少說我,大師兄怪我不聽話,還狠狠地罰了我好幾次,以致我能倒背女戒。約莫一年后,你們便沒人說我,也沒人責罰我了。我一度認為,你們是被我鬧煩了。”

倉子堅吐了倆字:“不是。”

傅振羽重新回神,眸光回攏,重聚在一起,看向倉子堅,問道:“不是這樣,又是怎樣?”

這樣看著倉子堅的傅振羽,雙眸倒映的全是倉子堅,只有倉子堅。倉子堅,總是抑制不住的淪陷,有問必答。他沒怎么猶豫,便吐出了真正的緣由:“是師父,他說這是你們兩個孩子的事,讓我不必管你了。”

“我爹為何突然這么說,以大師兄的性子,當時必定就把原因弄清了。”

傅振羽理所當然地說道,口中眼中,全是信任。倉子堅無法否認,不愿意否認,他就是這樣的人,就是這般厲害的人,所以,他不否認,但他也想說原因。為了避開傅振羽的追問,他甚至艱難地移開了自己的視線。

傅振羽卻不依不饒,追問:“是不是袁自舟含糊不清地同我爹娘說了什么?實話說,我早就覺得我爹被氣吐血太夸張了些,在聽了七師兄的話后,方明白,當是有人在背后做了什么手腳!”

說道最后,傅振羽臉上已無一絲嬌容,滿是冰霜。至于她口中的有人,不言而喻。

見她猜的七七八八,又是這樣肅殺的面孔,倉子堅這才聲帶苦澀道:“不是含糊不清,是酒后吐真言。袁自舟,拉著師父,求他把小師妹嫁給他。待他酒醒,師父同他確認,他羞愧承認了。”

“混蛋!”

印證心中所想,傅振羽忍不住爆粗口。

今日之前,傅振羽雖瞧不上袁自舟,但她知道,這世上自私自利的不少,便是自己,也有自私的時候。所以,袁自舟為了一己私利叛出后,她雖然憋屈,但更多的是怪自己。怪自己眼瞎,看錯了人,信錯了人,自己愿望落空不算,還連累了父親。

結果!

從前如何不說,十年下來,她爹已經疼她入骨,比待弟弟小商還上心!袁自舟既能違背良心誤導自己和他有私,必定看出了自己在父親心中的位置。試問,哪個疼愛父親的女兒,見閨女被人拋棄,能以平常心對待!袁自舟明知父親如此看中她,還這么誤導,或者說,主導了這個誤會——天殺的。

這不是自私自利人品有問題,而是心術不正!

傅振羽視線落在東南角,中天書院所在之處,寒聲道:“此仇不報,枉為人子!”

中天書院,曾山長聽完袁自舟的話,再次感慨,為何別人家的兒女,都這么優秀呢!然而,動南湖書院,動傅家,他真不想。傅家雖不是豪門,也是鄉紳。四十面前,他還是孩童時,傅家兄弟雙舉人,也是汝寧的一道風景線。

曾山長耐心地對袁自舟道:“有你這天賦的,并不多。便是那傅姑娘有能耐,也要再遇到人才是,老夫不信她能如此好運。且,我們雖有功名,但官場勢力太弱。章知府如此重視教育,想在汝陽城對南湖書院做些什么,官職起碼要比他大,才能安穩。”

言外之意,此時,不宜妄動。

袁自舟怎會想不到這些?他笑道:“我思前想后,都覺得該告訴山長。至于如何做,我管不了,也不管。畢竟,我只是知道舊師門,沒有不認南湖書院。便是鬧了出來,我只說不好意思承認認女子為師便罷了。”

真敢說!

當真不好意思,你會去認女子為師?能讓你都戒備的女子,我干嘛去得罪?曾山長推斷之際,只聽袁自舟善意地提醒了一句:“其實不用很麻煩,傅姑娘今歲十五了,論樣貌,不在君師妹之下。找個官媒,給她找門好親事,她還能再教人讀書不成?”

曾山長不說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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