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傅振羽說的鄭重其事,顧詠言輕輕一笑。很單純地笑,覺得緊張的傅振羽好笑,覺得這樣的傅振羽,很有意思。他笑著應下,還道:“我應了就是。東家不必緊張,我不需要任何人為我付出生命,只需要有人在某些時候挺身而出。”
就這么應了?傅振羽覺得不大真實,愣愣地看著倉子堅,呢喃地喊了聲:“大師兄……”
關鍵時刻還得看自己啊!有了這個認知,原本還在吃醋的倉子堅,嘴角揚起,提醒顧詠言:“你既應了,為何還叫東家?”
顧詠言順著他的目光,看到了還不在狀態的傅振羽,忽然覺得自己認個小師父,也是蠻好玩的事。主意既定,那就做到底又何妨?
少年后退后一步,撩衫過膝,跪向傅振羽,口內道:“顧詠言,拜見師父。”
傅振羽連忙上前將人扶起,依舊恍恍惚惚,滿臉不可置信地問:“不是,你就這么拜師了?”
這樣不夠?
恍惚一瞬,顧詠言醒悟過來,因道:“六禮容我后補。”
傅振羽連忙擺手,道:“我不是這意思。我的意思是,剛才考你的是大師兄,他的本事你知道了。我有幾把刷子,你還不知道呢,就這么拜師了,不怕我教不了你?”
顧詠言再笑,笑容自信,他說:“便是自學,我也能考上秀才。從前不考,是因為有人阻攔而已。從今而后,師父,送我入考場的重任,便交給你了。”
說到這,傅振羽發現她才是那個需要考慮是否收徒的人。感性回歸理性,傅振羽重新鎮定下來,捋了捋這期間的事。
顧詠言出身不錯,所以才能得良好的教育。但又因為某些原因,不得參加科舉。顧非國姓,這小子不是皇族族中人。排除皇族,這小子又是一身書卷氣,柳眉間盡是舒朗,定不是他大師兄這種出身……最大的可能,顧家的人不讓他考。
至于原因,不明。
但有一點,顧詠言拜她為師,主要是因為他需要師父。在圣朝,凡正經拜的師,師父擁有不亞于父母的話語權。也就是說,顧詠言要的是一個為他說話、撐腰,為他去擋住那些妨礙他科舉的人。
這個角色,傅振羽覺得自己還是能勝任的。
深吸一口氣,傅振羽爽快道:“好。今日我手你為徒,他日必定護你周全,助你得償所愿。”
顧詠言還是像之前一樣,微微一笑,道:“別這么嚴肅,沒那么要緊的。不見得是師父你,恰好這會兒,恰好這地兒,遇見師父你,那邊是我們的緣分。”
“嗯,對,是緣分。”傅振羽點頭如搗蒜。
倉子堅不大開心了。
若不是他猜到顧詠言的身份,若不是顧詠言弟子的確非常好,若不是適當操作一下,顧詠言真的可以參加科舉,他怎會讓這小子和師妹有這樣的“緣分”?
和他一樣,童掌柜也不大開心。
他費力從河里撈出來的人,好不容易找到的賬房,就這么沒了,所有人都不把他當回事啊!不甘心的童掌柜,叫了聲:“東家。”
“何事?”
“東家要走了我的賬房——”
“原是這個。”傅振羽明知他會提這個,偏還做出一副我沒意識的模樣,對童掌柜道,“我剛才想了下,你那字旁個都認不出。便是有人包藏禍心偷了賬本也看不懂,這是天然的自我防盜意識,很好。從今而后,我再也不說你的字不好了。你的字,剛剛好。”
童掌柜:……
東家,不帶這么玩的,怎又欺負人了?
望著你來我往的二人,顧詠言淺淺笑著。怪道童掌柜這人這么有意思,原來是跟了個有趣的主人。有這么個無賴的師父,實在是——太好了。
畢竟,如他自己、如他父母親人都是太過要面子之人,因而搞不定沒臉沒皮的……某人。想到某人,顧詠言笑得更加得意。
我都進書院了,看你能奈我何!
一行人回到公房,看到李婷時,童掌柜覺得自己更艱難了。有織云姑娘這等高手,鋪子說開就開起來啊。真是,讓人憂傷啊……
傅振羽似乎察覺到他的憂傷,離開食為天前,她對童掌柜道:“幫我帶句話給齊陽,就說我的目標,從來不是汝寧府首富。跟我合作,齊家能從汝寧首富,直奔河南首富!”
童掌柜同齊陽轉述這話時,齊陽想到了錢文舉。有錢家做支撐,這河南首富,便不是一句狂妄之詞。成為河南首富么?蠻有意思的樣子。
這一日,倉子堅只在午飯前離開了一會兒,回來后,便帶回了四大書院的消息。
七日來,四大書院均爆滿,去中天書院的人最多。那些小道消息,遠道而來的人并不知道,他們只知道,中天書院有兩名進士,很牛;中天書院出了探花郎,很牛。
傅振羽仔細地看著數據,隔著簾子對倉子堅道:“大師兄,雖說被四大書院拒之門外的學子不少,那些人,我不打算要。”
副駕上的顧詠言已大致了解過南湖書院的情況,聞言道:“不要的話,打探出這么細致的名單做什么?”
是的,細致。
那份名單上,記錄了四大書院收進去的人,拒絕的人,所有的,包括籍貫和年齡等能知道的情況。
倉子堅猜測道:“你要這名單,可是為了拒絕這些人?”
“不愧是大師兄。”
在顧詠言的仰慕中,倉子堅一臉淡定。同師妹一同生活七八年了,同一件事,越不可能的,往往是她師妹心中所想。
馬車停在了南湖書院門前,看著氣派的書院,顧詠言由衷道:“能在這樣的地方讀書,我賺到了。”
已從驚喜中恢復的傅振羽,一邊下車,一邊大言不慚地說:“他日,你定會說一句,能做我林某人的弟子,才是賺到了!”
倉子堅催促著:“快著些,門房里似乎有人,且去瞧瞧。”
“哦哦。”
應聲,傅振羽匆忙下車,走出半步,又回身去扶李婷。
李婷笑道:“且去忙你的,我從前可是丫鬟出身呢。”
傅振羽不依,道:“你說了那是從前,如今你可是我長輩。”
有外男在,又惦記孩子,李婷不再她分辨,下車,從側門入書院。傅振羽腳步輕快地奔向門房,那里,一位藍衣婦人正在問錢文舉關于南湖書院的情況。
“咱這個書院,一年的束脩是多少?”
走上前,傅振羽才瞧清婦人那身藍布衣,縫縫補補的,四五個補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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