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振羽道:“竹用三年扎根,而后厚積薄發,所以,我們只收八歲以下孩子,免費教養八年。八年后,我會給她們安排出路,而后收取第二批竹子,正式開始收費。竹發幾支,便取決于這第一茬。”
不同意錢文舉免費收徒的傅振羽,卻是準備白養一群姑娘,養八載。不是因為富有,而是因為,別無他法。竹子都要用三年扎根,她要去改變女子思想和形態,更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她不貪心。
閉眼之前,能看見曙光,足矣。
從前顧夫人只在傅振羽眼中看到不符合年齡的沉穩,這一次,卻看到了不符合年齡的惆悵,便直接道:“前年我那長子述職途徑汝寧之際,和我們老兩口商量再在江西任上待一年,便是你這口吻。他身為一州父母官,憂一州之民,你這丫頭又何必呢?”
顧夫人的長子已經而立之年了啊!傅振羽趕緊“啊”了聲,呆頭呆頭的模樣,終于有了這個年紀該有的傻樣。可顧夫人雖然和她相處時間不久,便也知她不是這樣的人,便道:“少裝。”
“呵呵”一笑,傅振羽果斷轉移話題,問:“那夫人可還有別的問題?”
“有。這女學的位置,為何要放在城內?”
傅振羽給出的解釋,女孩子們總會長大,那么,與南湖書院的少年們,過于親近;顧夫人的觀點則是,女學按在哪里,都免不了接觸男子。若想杜絕,只能從女學進行封閉式管理上執行。傅振羽想到后來的女子學院,也是慢慢建起來的,便同意了這種模式,將女學的地址,重新選在南湖書院附近。
一老一少,就著女學的細節問題,討論了一個多時辰。傅振羽那粗略的簡章,根本撐不起顧夫人的火眼精金。討論到后來,顧夫人索性道:“你的意思我大概了解了,稍后我來重擬一份吧。”
至于現在,顧夫人則道:“趁天色還早,這衣裳首飾,也是要挑一挑的。”
她都接了女學的活計,不就逛街么?傅振羽又不是陪過母上大人,當即應允,痛快地敗起家來。去錢莊兌換銀票的功夫,傅振羽分了二兩銀子給蘇大娘,并道:“進城一趟,不能空手回去。大娘去童掌柜那里取點食材,看著再添些什么,再讓他給你雇個車,去和我小姨母說一聲,讓她今日別回家后,直接家去吧。”
顧夫人沒聽見前頭,只聽見后頭,笑道:“你把人攆走,是要去我那里住一宿?”
“哪能?城內我也有地方住的。”
顧夫人聽見她留了李婷,便只當傅家還有宅子在城內,不再多管。陳媽媽那里已經替她們兌好銀子,一行人繼續樂呵呵地采購。蘇大娘卻知道,除了食為天傅振羽無處可去。她直覺倉子堅不會同意,當即領命而去。
她要早點回去告訴倉子堅,好讓倉子堅有時間部署。
顧夫人帶著傅振羽,花光了倉子堅給的所有銀子后,意猶未盡,可天色已暗。又累又餓的傅振羽,主動邀請顧夫人:“夫人,我請你吃晚飯,去食為天。”
顧夫人聽章知府提過食為天,說是江南菜做的很地道。可顧夫人一直認為,再地道也不及她從江南帶來的廚子,便一直沒放心上。可當這名字從傅振羽口中說出,再結合衣為桑的店名,她狐疑地看著傅振羽,道:“那酒樓也是你傅家的產業吧?”
傅振羽含笑點頭,沒說那是她折騰出來的玩意,她爹娘也不知她賺多少銀子,只隨她折騰。
兩個鋪子,不知多少田產,這傅家雖不大富貴,手頭應當還可以。何況,一頓飯也沒多少銀子,顧夫人也沒謙讓,爽快應了。
顧夫人常去衣為桑,這食為天卻是第一次來,童掌柜不認得他。他只知道自己許久不見東家,直接開酸:“姑娘怎這會子來了?再晚來兩日,老童我直接卷銀子走人了。”
“我在京城九死一生。”
傅振羽一句話,童掌柜立即丟了酸意,關心地問:“傷在哪里?現在怎樣了?可有哪里不適?齊少爺也在京城,你們可曾碰面?”
一連串的問話,根本不給傅振羽回答的功夫。
傅振羽又是一句話,改變了他啰嗦的方向:“童掌柜,我好餓。”
童掌柜那里立即忙活上了,又是安排單間,又是安排飯菜、伺候的人,一口氣報了十來樣菜,還問傅振羽:“可夠?”
傅振羽道:“我要請客,你按單人份,盡量上江浙全菜吧。”
“是,姑娘。姑娘和這位夫人,請跟小的去三樓。”
說著,童掌柜引著眾人上樓,卻只字不問顧夫人是哪個。待他離去,顧夫人推開窗戶,瞧著已經不熱鬧的街景,想著南湖書院的那座高高的樓閣,問傅振羽:“你很喜歡高樓?”
“對。”
“原因呢?”
“站得高才能看得遠。”
真是個不出意外的答案啊,顧夫人笑了笑。今日的她,雖吃了不少東西,可來回奔波更久,這會兒也是又累又餓。坐下來后,問傅振羽:“全菜是多少個?要多久?”
“全菜那就多了,江浙全菜,約莫三十個。涼菜快一些,鹽水鴨和水晶肘子一般都是現成的,只不知道還有沒有。還有,我喜歡吃鹵味,童掌柜至少會給我們準備八盤涼菜——”
“好了,不必多說。”
越說越餓啊,顧夫人毫不猶豫打斷了傅振羽的啰嗦。
王媽媽看在眼里,心中激動的同時,咽了咽口水。不大會兒,菜陸續上來,讓王媽媽喜出望外的是,童掌柜給她和兩個婢女也準備了飯菜,安置在外間。顧夫人吃了半飽喚人倒茶之際,王媽媽趕緊擱下筷子進來伺候,絲毫不曾耽誤。
飯菜可口,設計合理,是以,酒足飯飽后,顧夫人直接道:“改日我請幾個人過來給你撐場面。”
可見是真的滿意了。
傅振羽臉上笑開了花,嘴里卻道:“夫人這話提醒我了,要好好獎賞童掌柜才是。”
“你獎賞吧,我可要家去了。待我擬好新的章程,使人傳你進府。”
天色已暗,傅振羽沒強留,才送顧夫人離開,傅振羽找童掌柜問:“我小姨母呢?”
童掌柜沒答呢,自后院走出一人,道:“食為天已經沒有住所了,我去外頭定了客棧,方家母女已安排妥當。”
不是倉子堅,又是哪個?
不必問,傅振羽都知道他來干嘛。因為知道,連聲大師兄,都不愿意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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