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振羽坦然不做夫子后,選擇在幾位師兄上課的時候去聽課,在師兄們下課的時候,去做夫子的夫子。近三個月的學習和授課,南湖書院七秀的能力,已經很明白了。
錢文舉不是頂尖的,卻是全能的,什么都可以做的那種。最要緊的是,他管著南湖書院錢財的日子,在有限的投入內,南湖書院或出現窘迫之際,但從未出現過短缺。
只這一件,傅振羽就很喜歡他,喜歡到絕不肯放手!
第二優秀的,便是韓末。短短三個月,再加上之前一年的積累,他是最快進入夫子角色的那一位,比已經授課快一年的林儉還要出色。他講課的內容抓人,質量也是最好的。這或許是因為他本身的學問,也是最好的緣故。韓末的問題,也很明白,性子端方,不拘言笑,無法形成師生互動。
這倒是小事。
人之本性難改是其一,最要緊的是,傅振羽對韓末的期許在科舉,并不在夫子。
而林儉最大的毛病,是心態,過度滿足于現在的狀態,從而缺乏上進心。她也是才知道,那小子一直覺得,二十幾歲的秀才,在鄉間、在林家,值得驕傲的存在!這也就是自己名義上的哥哥,實際上她當弟弟“陪”大的人,換個人,傅振羽真心不想拉扯了。
解決林儉這個問題的辦法,其實簡單得緊。
南湖書院出一批優秀的人物出來,屆時,他就知道自己的弱小,就知道上進了。可如此一來,林儉就慢人一步了,這又是傅振羽不想看到的事。
林儉那里,傅振羽是糾結。喬增枝這里,傅振羽便有些失望了。
一年不讀書,喬增枝的學問弱得可以是其一。最要緊的,是那唯唯諾諾的神態,并不適合做一個夫子。現在的模式中,把他丟過去教新生,都怕把新生給引歪了。
直接辭有些不盡人情。
待到月底,距離合約簽訂,便滿三個月。屆時,給喬增枝降薪吧,傅振羽心中如是作想,回到后宅。
今天是她生辰,及笄禮,很要緊的日子。父母不在,男朋友不在,親人里頭,便還剩一個七老八十的外祖母。又有林儉在書院,老人家是必然來的——禮物嘛,不必想,定是兩雙新鞋。
意興闌珊地傅振羽,背著手往后走。
“師妹!”
聽音便知那是錢文舉,傅振羽回眸。見錢文舉手里捏著一長盒,心中了然,臉上滿是笑意,問:“二師兄喚我有事嗎?”
錢文舉拿手里的禮物,拍了傅振羽的后腦勺,嗔道:“明知故問!”
“嘻嘻,謝謝二師兄。”
從錢文舉開始,其他人陸續送上自己的禮物,包括趙麟在內。這小子手書了“芳齡永駐”四個字,落款,加蓋印章后,說:“傅夫子且留住了。五十年后,這副字必定價值連城。”
傅振羽沒好氣道:“五十年后,我是否在世另當別論!”
話雖如此,她仔細地收了字,轉頭讓錢文舉找人裱起來。
前院未忙活利索呢,桃李傳了后院的指示:“林老太太和郭太太讓姑娘回去換衣裳。”
前幾日婢女稱呼郭陳氏為夫人,被她訓斥了一頓后,書院上下改口稱其為太太。林老太太為傅振羽的嫡親長輩,又年過古稀,比郭太太重兩層。是以,桃李先點了林老太太。
傅振羽匆忙隨她去了后院,才要往竹院拐,卻聽桃李道:“姑娘,去主院。”
傅山長兩口子不在,主院并未開。
“去那里做什么?”
“顧夫人來了,她讓開的主院,郭太太照辦了。”
傅振羽心中一動,顧夫人要給自己慶生否?這個念頭一起,傅振羽無端興奮起來。顧夫人,人家出自書香門第,她主持的及笄禮,想來流程很標準吧?
心跳加速中,傅振羽邁進了竹院。
烏泱泱的一群人,婢女婆子,各個不落,陣勢可以。敞開的正廳中,更是人影綽綽,傅振羽露出了小虎牙,就這么一路笑進去。被人簇擁著,入東室,著素襦裙,在顧夫人的主導下,完成了少女到成年女子的儀式。
宴散客盡后,林老太太和林太太,才羞赧地拿出自己的禮物,鼓鼓囊囊的一包。
林老太太一臉欣慰道:“今年你給了你表哥那些銀子,他們兩口子自留了一半,分了我們一半。家里添了不少東西,一家人都念你的好。你舅舅說,你今年十五了,這禮都厚重些。你舅母和嫂子一人做了一雙鞋、一身衣裳。來了后,才發現拿不出手。拿不出手,也得拿啊,這是俺們的心意。”
說著,老太太要打開包袱,被傅振羽攔住。
傅振羽直接拿過包袱,笑道:“舅母做的,定然合身。”
她身上此刻穿的,是顧夫人帶來的衣裳中,最好的那套,順滑的綢子入手,傅振羽就是再不懂行,也知道那是好東西。衣為桑最好的綢布,二兩一小匹。那一小匹,也就能做這衣裳兩套而已。加上手工費,這衣裳,一套得在軟妹子三千到五千。
而林家,拿二兩給她慶生,已是極限。
林老太太婆媳,明顯松了一口氣。鳳氏在書院住著,又有林儉時時刻刻的教育,比上頭兩層婆婆淡定多了。她只好奇一件:“羽妹妹,顧夫人這么富有,是因為知府大人富有,還有她嫁妝豐厚啊?”
顧夫人本身就富有,是必須的,但此刻,鳳氏的問話,提醒了傅振羽,她換了個說法:“二者都有。身為知府,俸銀、柴米、養廉銀三項折銀,一年沒有一萬兩,也有八千,這還不包括其名下的田產進益,不包括見不得光的進賬。”
在傅振羽期待的目光中,鳳氏來了句:“這么多銀子啊?要是我有這么多銀子,該愁怎么花了。這人啊,太有錢也不好,你哥現在這樣最好。日子舒坦,還順心。”
傅振羽語噎同時,不得不承認,若林儉出息過頭,他和鳳氏的婚姻,估計不會如此幸福。
真是頭疼啊。
算了,先不管了,傅振羽嘆息著,安頓好林家眾人后,去見郭太太,謝她為自己的事操勞其一。要緊的是,今日這場及笄禮的花銷,不少。眼下水利書院緊鑼密鼓加蓋中,正是要錢的時候。傅家秋糧又未賣出,便是賣了,她還得使人送錢給她爹娘……
對比之下,齊陽的賀禮就有意思多了。
純金的一套頭面,不帶的話,剪了直接當金子用,十分妥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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