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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六章 無謂之爭

沒有多余的話,單純表達“做客”,又是從七八歲小姑娘嘴里說出來的,足見茉莉之伶俐。傅振羽恰又最喜歡聰明的女子,便摟著茉莉,笑道:“哎呦!我知道了,茉莉這是舍不得我呢!好,我請你和你娘去我家做客!”

把茉莉的需求,化為主動請求。

“山長,這不合適——”李宗延出口。

“哪有什么不合適的!”傅振羽也不多言,只說了四個字,“想想趙麟。”

趙麟最讓南湖書院學子津津樂道的,不是他的成績,而是他和傅振羽的關系。去年,傅振羽三邀趙太太和趙姑娘去書院做客。

大家都說,山長因為喜歡趙麟,才待趙家母女兩個極好。

難道,不是愛屋及烏?

李宗延想到一種可能,同傅振羽確認:“山長是因為喜歡趙姑娘和趙太太,因而待趙師弟不同?”

傅振羽道:“我給你們講過一加一的事,你還記得嗎?”

“記得,一加一有三種結果。”回答過后,李宗延已明白過來。因為明白,他含笑問傅振羽,“山長中意趙師弟,也中意趙姑娘和趙太太。兩份中意放在一起,趙家,便是山長最喜歡的人家。”

“正是如此。且,我向來不委屈自己。”傅振羽說得特理直氣壯,還俏皮地看了李母一眼,那意思,你懂的。

李母那里想起傅振羽塞銀子給自己,讓自己想辦法改善伙食的模樣,忍不住噴笑頷首,就差說個“是”了。

李宗延將二人互動看在眼中,恍然大悟。

是了,娘雖不識字,卻那樣通透。山長和娘日夕相處半個月,喜歡他娘乃人之常情。莫名的自豪感悠然而上,李宗延對李母道:“娘,兒子也覺得妹妹提議很好。”

只是要給家主的面子,便問李父:“相公覺得呢?”

三個人早走五六日,能省五日的口糧外,還省了他們娘三的腳力。這筆賬,李父算得很明白。可他摳歸摳,人還算正,便小心翼翼地問兒子:“真能行啊?”

他都這么問了,李宗延自然要遲疑,然后,李老太太坐不住了。

傅振羽方才邀請茉莉和李母之際,老太太就想說我也想去。可這話說出來有些沒臉沒皮,還不如趁著孫女和大孫子不在,安心愜意地在家里吃香喝辣的。

現在,連這簡單的念頭都要保不住了。

老太太忙道:“他們在我們家住了小半個月,白吃白喝的,茉莉和她娘去傅家住三五天,合該如此,有什么不合適的!”

這話說的所有人到吸一口冷氣,李宗延的臉色就落了下:“奶奶!”

不用多言,一聲奶奶,呵斥之意是那樣的明顯!

最有出息的大孫子當著外人面給自己沒臉,戳中了老太太的心肝肺,老太太拍案而起,怒道:“好你個忘恩負義的東西!我連棺材本都拿出來給你讀書,就是叫你給我沒臉的?”

傅振羽原本打算一笑置之的,見李老太太似乎有被李宗延氣壞的架勢,立即收笑,肅容,點名批評李宗延:“李宗延,這事你做得不好!惹祖母生氣,是為不孝。身為山長,我少不得說兩句。”

板著臉的傅振羽開口說話,南湖書院的學子就必須聽。李宗延收起怒容,乖乖站了起來。

李老太太瞧見,氣勢更盛。

傅振羽只作看不見,繼續道:“我也知道,今日你若孝了,便把我得罪得死死的。”

這話里頭有話啊!

李老太太覺得不對勁。

傅振羽不給她思考的時間,繼續道:“你瞬間按照自己的是非觀點,做了自己的判斷,很果斷,這一點很好。但你卻忘了,別人逼你做選擇時,你都可以想辦法不做選擇。更何況眼下這種沒有明言的選擇,一定有更好的做法——比如,你可以直接代你祖母道歉。”

別人還在懵圈狀態時,李母已經點頭,表示對傅振羽之言的認可。

李宗延只比李母慢一截,明白過來后,先謝傅振羽的教導,后代祖母向傅振羽道歉,最后才對李老太太道:“孫兒不該責怪奶奶,請奶奶原諒。作為懲罰,奶奶不要管孫兒今年的秋闈了。”

盡管不知道自己說錯了什么,要孫子替自己道歉,但李老太太知道一件事,孫子最后給自己道歉的這段話,不是道歉!

“你當我傻?我不出銀子,你將來出息了肯定不孝敬我!”

這等市儈的事,李宗延如何能做,便是真要做這樣的事,也不能明言啊!老太太話音剛落,李宗延已經直挺挺跪下,立誓:“當著山長的面,孫兒對天發誓,不管有沒有出息,都會孝敬奶奶!”

他這一跪,李家其他人紛紛表態,或跪或勸。

混亂中,倉子堅開口:“老太太不必如此傷心,你若覺得兒孫不孝,大可去縣衙府衙告他們。”

純屬睜眼說瞎話,李老太太自始至終都沒有露出傷心之態。

說完瞎話,倉子堅言歸正傳,道:“天色不早了,我們還要趕路,就先告辭了。是我們師兄妹冒昧前來,叨擾了大家半個月。那車東西,是茉莉看見的,花了二兩銀子買的。李叔,你看,能抵了嗎?不夠的話,我再添些。”

明是歉意,實則把怒意表現得一覽無余,顯然把李老太太的話放心上了。全家努力友好了半個月,不能就這么白費了!

李父不等學兒子去說母親,只好踹了兒子一腳,同倉子堅賠禮:“倉先生這是哪來的話!山長來做客,我們求之不得,哪會要錢!都是這小子不爭氣,我打他一頓就是,還請山長不要這般客氣了。”

李父雖然沖著兒子,但李老太太知道那是沖著自己,當即嚎啕大哭起來,嘴巴里還不停,把個潑婦展現得一覽無余。

倉子堅再也不猶豫,對傅振羽道:“去收拾東西。”

傅振羽正有此意,依言而行。

李母自然跟了上去。

東西不多,傅振羽飛快打包著,同時對跟進來的李母道:“嬸嬸放心,我沒真惱。有句實在話,也說與嬸嬸。那官場,比科舉還要難,你家老太太那個樣子,宗延又沒有嬸嬸這樣的智慧,便是讀出來也是白搭。嬸嬸攔我,還不如待我們走了,好好和宗延說道說道。”

李母就更感激了,因道:“山長這么說,我就更不能讓你受這氣了!”

“實話說,我不是那受不得氣的人,但要看誰給的氣。我自認不是個小氣的人,你們家老太太那言行,我非常不喜歡,還有一事———”

“有什么話,山長盡管說!”看出傅振羽猶豫,李母誠心邀請。

“嬸嬸這么說,我不客氣了!這些年,嬸嬸沒少替他們兜事吧?今日便是讓我們走了,與你何干?”

挑撥離間之意太明顯。

李母訝然片刻,展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