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聞世子妃出身商戶,可識得賬本?”張嬤嬤是得了太后的旨意辦差,自然是要認真對待的。
大戶人家的主母管理中饋并不僅僅是后宅衣食住行這些事情,銀錢賬目也要能通曉一二,若是再懂些御下和御財之術,后宅主母的位置就做得相對輕松一些。
姜青玉這位寒王府的世子妃是初次掌家,很快王府內各大小管事就會將后宅各處的賬本送到她面前,若是不懂看賬,或者身邊沒有得力相幫之人,那她就和掌家的瞎子沒什么不同。
也因此張嬤嬤首先就問她是否識得賬本,而姜青玉也如實回答她,說自己識得賬本。
事實上,她算賬可是一把好手,即便沒有算盤和計算器,她心算的本事也是一流的。
張嬤嬤也不覺得很意外,會看賬本和會識字一樣,算不得什么大本事,就像讀過書的也未必有真正的才學。
“還請世子妃讓人去后廚找管事娘子先取來賬本。”張嬤嬤打算先看看姜青玉所謂的“識得賬本”到底是哪種程度。
“秋姨,你去吧!”姜青玉便吩咐秋姨去同管事娘子要賬本,秋姨便出聲應答了一句,然后低著頭轉身出去了。
張嬤嬤看著秋姨的背影愣了一下神,剛才那聲音雖然簡短,她卻覺得有幾分熟悉。
因此,當秋姨取來賬本遞給姜青玉的時候,張嬤嬤特意打量起她來,而且能明顯感覺對方似乎在避著自己。
“這位是世子妃身邊的管家娘子吧,你——抬起頭來!”張嬤嬤往前走了兩步。
姜青玉正覺奇怪,卻見秋姨在張嬤嬤的眼神逼視下緩緩抬起了頭,她詫異地看到秋姨此時的眼眶已經紅了,而且看著眼前的張嬤嬤,明顯情緒有些激動。
下一秒,張嬤嬤那原本冷硬的面龐也出現了松動,她似乎是不可置信地看向站在姜青玉身旁的秋姨,不確定地喊了一聲:“秋兒妹妹?”
“張家姐姐!”秋姨也終于又哭又笑地應出了聲。
緊接著,兩個人就激動上前雙手交握在了一起,久別重逢的喜悅讓兩人臉上都掛上了尋常難見的真切表情。
姜青玉也沒想到太后派來的教養嬤嬤竟和秋姨是舊相識,她給兩人安排了單獨的房間敘舊,自己便拿起后廚的賬本看了起來,還讓夏荷準備了筆墨。
賬本她看得很快,也沒讓人去打擾秋姨和張嬤嬤的敘舊,接著就去給李慕準備飯菜去了。
等到她再次回到房間,秋姨和張嬤嬤都已經在房里等她了,而且張嬤嬤再看向她的眼神就開始透出親近來。
秋姨告訴姜青玉,當年在宮里做宮女的時候,張嬤嬤就特別照顧她和白氏,當年新帝繼位大赦天下,原本是張嬤嬤和白氏被放出宮的,可張嬤嬤卻把這個機會給了在外面有牽掛的自己。
“我原想著你出宮之后和那個廖之聲能相守到老,哪想到他竟是個忘恩負義之徒!”聽完秋姨這些年的講述,張嬤嬤顯得十分地氣憤。
秋姨苦笑地看向張嬤嬤回道:“是我辜負了張家姐姐你一片苦心,錯信了那個薄情郎。”
姜青玉雖對秋姨和她娘白氏在宮里的事情知道的不多,但卻對張嬤嬤口中的“廖之聲”知道不少。
此人是秋姨青梅竹馬的心上人,當年秋姨被迫入宮之后,但凡得了一些銀錢都會托人捎給心上人廖之聲。
廖之聲本是個窮秀才,一門心思要考官走仕途,對還在宮里的秋姨也是一副情深似海、矢志不渝的樣子。
后來,秋姨從宮里出來就去找了廖之聲,兩人成婚后也過了兩年清苦又甜蜜的日子。
沒想到兩年后廖之聲考中進士做了一縣父母官,他就開始變了,一連納了兩房妾室,而且任由妾室欺負正妻。
秋姨不過是略施手段懲罰了妾室,那廖之聲就將她打得流產,害她日后再也不能有孩子,甚至以“七出無子”的理由休了她。
也是后來機緣巧合,秋姨和姜青玉的娘白氏在山中道觀相遇,從那之后,秋姨就留在了姜家。
她與秋姨名義上是主仆,但秋姨并沒有賣身姜家,還是自由身,只是甘愿留在她的身邊,也算有一個歸身之地。
張嬤嬤并未忘記自己來寒王府的任務,敘舊結束之后她就詢問姜青玉看賬本的情況,現在得知她是白氏的女兒,那自己的教導就要更嚴苛了。
“這幾本都是這幾個月的采買賬本,看起來沒什么大問題,不過王府的銀錢花費的地方太多,單是飲食一項,一個月就要近千兩。”
在姜青玉看來,寒王府并不算過得很奢靡,但到底是王公貴族之家,銀錢耗費自然是平常人家比不得的,可看賬本,有些東西明顯不需要或者這個月買了下個月還要買。
就比如賬本上關于炊具一項,幾乎每個月都要買鍋買鏟,盆碗碟盅也是隔一個月就換一次,這看似是小事,但每一項花費都不少。
張嬤嬤也打開姜青玉說的賬本仔細快速地看了看,然后對姜青玉說道:“咱們大隋朝王爺的俸祿也都是按照等級來的,一等親王年俸是一萬兩,二等王爺是八千兩,三等王爺年俸只有六千兩,寒王府勉強算得上二等王爺府,但也只有田產鋪子沒有封地。”
張嬤嬤還告訴姜青玉,這么多年寒王無心在朝中任職,所以除了身為王爺應得的八千兩,再無別的俸祿。
“不是身為皇家子弟就有花不完的金海銀山,也不是作為王爺,隨時都有銀錢可揮霍,若無所作為,一樣會坐吃山空。”
張嬤嬤雖是第一次結識姜青玉,但因為白氏和秋姨的關系,她也特意多說了幾句話,也希望姜青玉是個聰明的,能聽懂她話里的意思。
姜青玉聽完這些立即便明白張嬤嬤的意思,寒王府這么些年能維持一個王府的體面,單靠王爺的俸祿養活這么一大家子人根本是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