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姑娘都說到這份兒上了,以第五胤的性子難不成還會將人推開不成?
“正妃,本殿并不想給你。”
“可如果殿下不要如兒,如兒就要被逼嫁給朱啟了!殿下您舍得嗎?”
“但你若肯委屈做妾,尚算可以。”
果然,多情,且涼薄。什么都想要,享齊人之福。
無名之火再度燒上心頭,在虞七荒燎燎的心里肆無忌憚地燃燒。虞七一腳踢在樹干上,梅花樹瑟瑟發抖。虞七并不理,轉身就大步往外走,邁的步子既大又快,雙臂緊繃,后面曹姑娘的答復,她一句都不想聽到,光是用腳趾頭想也知道郎情妾意。她看錯了第五胤,更昏了頭,才會錯以為自己竟然對那種人當真生了愛慕之心。可笑!
這邊的動靜被后面兩人注意到。
“那邊的,站住。”
“……”虞七腳步未停。
“虞七。”
“……”腳步頓住。
那聲高喊如同有法力一般,將她的身子硬生生定在原地。
聽見后面踩著碎石子而來的步伐聲,曹市令的女兒行至虞七面前,幽怨憤恨地瞪她一眼,而后拎起裙擺匆匆往宴席方向跑開。
也對,的確是自己打擾了曹姑娘與心上人的二人幽會。
她垂下眸,盯著腳尖,直到另一雙點綴著麒麟紋飾的鞋面進入視野,身子瞬間繃緊,昂起頭直視于他。
“見到本殿,也不知行禮?”
“原來是殿下,失禮了。”
“看到了多少?”
“殿下是指什么,民女路過,什么都沒有看見。”
“裝。”第五胤吐出一字,露出笑,“人家姑娘都害羞得匆匆跑走了,你打算如何補償本殿。”
虞七后退一步,警惕看他:“補償不了。”看來是糊弄不下去了。虞七索性收起疏離。他的眼眸很亮,臉上掛著哂笑之色,刺進她眼里,酸脹,“殿下可還記得上次派容庇來交代過民女,日后再也不見。即使見了也要裝作無甚關系,民女一直記在心里,不敢逾矩。就是不知為何殿下卻出爾反爾命令民女做不想做之事。”
比如在眾人面前跳舞。
比如突然叫住她。
比如像現在這樣離她不過一尺之距。
第五胤收笑:“好。本殿同你聊正事。”
“殿下請說。”
“你方才跳的舞,是從何處學的,是何人所教?”
虞七眉頭輕蹙:“大漠不同部族舞蹈略有不同,我的是整個部族都會跳的基礎,并無特定師傅,部族在綠洲之中,常人很難找到。”
“我曾經也見過有人和你跳同樣的舞。但可惜,她不在了。”
“是嗎……”虞七呼吸一頓,清晰心臟漏音一頓一頓的嗡鳴聲。
那個人想必,是他曾經的某位紅顏知己罷。她有片刻軟下來的心又立時硬起來,別開臉:“殿下若無其他事,我回去了。”
“等等。”
“你干什么,瘋了嗎!”
在完全沒反應之際,提花面紗驀地被扯下來。虞七一把捂住自己的臉。
“檢驗成果。”第五胤將面紗勾在指頭輕晃了晃,“你既已經好了,又何必還繼續戴這玩意。”
“……這玩意怎么了,招您了?”
虞七怒瞪于他,心里埋藏了許久的委屈頃刻涌上來:“不是它招我,是你!
都說了再也不見,那就煩請信守承諾,不要用對其他姑娘的那套用在我身上。我跟她們不一樣!還有,我戴面紗是因為習慣,不是因為要給你看。最后,您愛喜歡誰便喜歡誰,咱們大路朝天,各走一邊。日后路上相遇,權當不識!
最最后,多謝您的藥。”
最后一句,聲音驀然低下來。
虞七嗓音已然像吸了水的絹布,吸了把鼻子,狠狠一腳踩在第五胤潔白的鍛繡鞋面上,腦袋頂開他的胸膛,抽出袖子轉身就快步離開。聽聞身后并沒有傳來期望中跑步趕上來的聲音,虞七哂笑一聲。
一腔熱絡慢慢墜入深井,滿目華光被窖蓋擋去。
突然間,好似之前的期待都成了最好笑的窘迫。她忽然意識到,如果不是今日碰巧隨長輩過來,他們可能就這樣了。沒什么難過委屈的。畢竟,怎敢奢求九天佛祖施舍給它三千世界中不起眼一葉以余光?
虞七低著頭跑回席間,爹娘問她究竟發生何事,她也不曾抬頭,只道一切無事。
有三道目光一直注視著她。
一道關切,是柳天寧。
一道憤恨,是虞依沅。
一道嫉恨,是曹珂如。
到席間吃完,寒風隱隱大了些。
瞧著天陰沉沉的,似是又要落雪。
這種天氣若是再坐在席上不動,恐會覺得生冷。于是主人家曹大人便將諸位前來家主召集一塊,簇擁著五皇子往前廳而去,眾人在廳里吃茶聊天,賞賞字畫。誰也沒敢不識時務地貿然開口,堂堂五皇子殿下素白的鞋面上竟多了一個黑乎乎的鞋底印。
曹夫人亦是個人精,不擺半點五品官夫人的架子,張羅著諸位夫人去后院亭子里吃茶閑賦,四周升起了炭爐子,暖烘烘的。而在場未出閣的小姐姑娘們則簇擁著曹熙容去園子里逛逛賞新開的梅花。
諸位夫人笑道:“果然還是年輕人不怕寒,我若是還是個姑娘家定也是要去玩玩雪的。”
同齡女孩子交談起來少了平日里諸多規矩,但游園賞梅的隊伍卻也幾乎嚴格按照身份有別排列。像席上坐于最后的虞七和虞依沅自然也是跟在最后。
感受到虞依沅幾番悄然用目光打量自己,虞七悄然拉開與她之間的距離。
但沒想虞依沅又不著痕跡地黏過來,香粉味飄近。
“寶兒,又降溫了,你可會覺得冷,長姐這里有手爐,不如你抱著暖暖罷。方才獻舞一曲,怕你落了寒。”
虞七目不斜視。
“瞧你臉色發白,可是身體不適,要不咱們去亭子里歇歇?”
如果不曾吃到蘋果,或許她的臉色能正常一些。
“小心,莫踩到雪里,會凍會滑。”
“……裝夠了麼。”
“你這是何意?”
“長姐,我現在還這樣稱呼你,不是因為別的。你最好別在我身上動心思,否則我也不知我還能管住嘴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