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中,青花被人推搡在地,潑了滿身的菜湯,兩頰腫起,好不狼狽。
見那兩個粗使婆子還要動手打她,青瓷忙高聲:“皇上駕到!”
聞得此聲,眾人跪了一地。
“平身。”趙向零趴在李瑞清背上,仍舊不失威嚴。她稍稍抬手,示意眾人起身。
青花抬頭,看向趙向零淚眼迷蒙。她努力要將眼眶中淚水倒回去,卻仍舊流出一條細細的水線。
無論是誰,看見她滿身狼狽淚眼朦朧,也很難無動于衷。
趙向零眼眸微動,轉頭看向青風,青風本就按捺不住的步子立刻邁開,快步走上前將青花身上上下打量一遍,又掏出干凈的帕子替她拭臉。
青花強忍的眼淚終于掉下,連成一線。她一哭,青風也跟著掉下淚來。
趙向零閉眼,似有沉重之色。
兩個老婆子瞧見這般光景,立刻跪地,高呼道:“陛下,陛下饒命,是這個小宮女不聽使喚,不過是叫她倒菜湯而已,她滿心不愿,奴婢們才一怒之下......”
“如何?”
趙向零冰涼的聲音響起,似乎沒有怒氣,又似乎滿是怒意。
“奴婢......”兩個老婆子嚇得瑟瑟發抖,不敢再說了。
冷宮中住下的都是犯錯的宮人,按理說這樣年紀大的宮人早該放出宮去,只是冷宮無人管理,才會造成類似于這樣的欺壓。
趙向零一直都知道,只是沒有時間來處理這檔子事。
“你們在此處倒是逍遙,使喚起朕的宮女來了。”趙向零冷聲,轉頭道,“青瓷。”
“陛下。”青瓷立即上前一步,“按照宮規......”
“杖斃。”趙向零冷哼道,拍拍李瑞清散去了所有嚴肅,“走了走了,朕想回去吃咕咾肉,瑞清你要回去煮。”
聽見這一聲,青花哽咽出聲,拼命用手捂住不讓自己大哭出來。旁邊青風聽了跟著掉眼淚,青瓷站在一旁默不作聲。
兩個跪在地上瑟瑟發抖的婆子跟著無聲流淚,被兩個侍從拖著離開。
青花是這些年最得趙向零心意的廚子,最拿手的一道菜就是咕咾肉。
趙向零一提起這道菜,眾人心中徒生悲哀。
李瑞清不知其中內情,雖覺得奇怪倒也沒有多問,背著趙向零轉頭就走,不去聽身后兩個婆子的慘叫,也不去看青花眼中絕望的眼神。
他走的很穩,趙向零在他背上沒有感覺到顛簸。瞇眼,趙向零趴在他肩頭,輕笑道:“為何不勸我不要濫殺無辜?”
他似乎不喜歡自己殺人。趙向零歪頭,看了眼自己干干凈凈修長纖細的手。
“奸細而已,殺了就殺了。”李瑞清輕輕道,轉頭耳朵不小心蹭到趙向零紅唇,又立刻轉了回去。
似乎染上唇色,李瑞清的耳朵跟著紅了一紅。
趙向零抿唇輕笑。是啊,這不是很明顯么?為何在她往這處來時正好發生這樣的事,又為何偏偏在自己路過時這般凄慘?
巧合?呵,這世上哪里有那么多的巧合?這世上沒有巧合,只有注定,所有看上去像巧合的,不是冥冥中的天意,而是明明中的人事。
青花想要回歸自己身邊,就必須要博得自己的同情,由此,那兩個婆子就是關鍵。
如果沒有那兩個婆子,誰會欺負她,她又怎么去扮演被同情的角色?
“其實我更想殺的是她。”趙向零磨牙。
婆子既然有鬼,那么證明青花的確不是什么好人。原先趙向零沒有證據,還有一絲錯怪她的盼望,而如今卻消失的干干凈凈。
她從來都沒有被冤枉,她就是一直潛伏在自己身邊的內鬼。一個潛伏了整整七年都沒有被發現的內鬼。
“陛下既然已經知道她的身份,又為何要留她在身邊。”李瑞清從心底反對趙向零引狼入室的做法。
雖然那狼已經沒了太大的威脅。
趙向零笑,將李瑞清腦后的頭發順去一邊:“沒有她,怎么給外頭報信?況且左相的消息,還得靠她放出去不是?”
“我們故作中計之態,再探出爪子捏住頸脖,狠狠咬下去......”
李瑞清無奈:“向零,你說話就好好說,莫要動手動腳。”
趙向零咬住李瑞清后頸,含糊道:“胡說,我手很安分,腳也沒有亂晃。”
“那也不要拿我做演示!”
“你不喜歡我咬你么?”
“你真的不喜歡?”
“真的?”
“好吧,那我不咬了。行吧,以后你也別咬我。”
趙向零瞇眼,擦擦李瑞清后頸,小聲道:“以后都不許咬哦!”
李瑞清瞧著后頭兩個越走越遠的宮女,心下嘆氣。他想,他已經預見到了未來的日子。
他真是,被她吃得死死的。
大概以后所有的宮人,瞧見他們兩個都得繞著走,所有的侍從,都會同他們保持三丈距離!
“向零,你應該當心。”李瑞清道。
趙向零笑:“當心什么?”
李瑞清:“當心我忽然有一日不想同你講禮。”
“是么?”趙向零笑,“左相大人也有不講理的時候?”
講禮非講理,李瑞清并未解釋,而是走得更快了些。
趙向零這些時候一直住在梧桐宮,折子卻一直都往棲鳳宮送。以自己腿上有傷不宜出門為借口,趙向零讓李瑞清去幫她取折子。
李瑞清前腳剛走,趙向零就招來了青瓷。
“東林的事辦得如何?”趙向零問道。
青瓷垂頭:“左相大人這回為了尋您,調用了暗影閣在京城全部的眼線,東林已經將所有暗產摸清,包括地下同轉接在其他人手下的私產。”
黑色發絲卷于雪白指尖,趙向零微微露出一個笑容:“叫東林插些人進去,還有青砂,讓她一同前行混入暗影閣。”
仰頭,她靠在椅子上,閉目勾唇:“咱們送他份大禮。潛入三日后,除青砂外所有人退出,不得久留。”
青瓷斂眉,沒有問為何要在暗影閣插入奸細,也沒有問為何要在三日后撤出。陛下吩咐什么,她照做就是。
“準備打水,朕要沐浴。”趙向零道。明日,她必須要上朝,現在的火候,剛剛好。
至于李瑞清那邊......他應當會明白自己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