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瑞清回來的時候,瞧見的就是這一幕。
他瞧見趙向零拔出胸前尖刀,瞧見她無比怨恨的目光,瞧見她跌進血泊,瞧見她再也不動。
“向零!”他喚,用盡全身氣力。
方才還和李瑞清說笑的司寇黎愣在當場。他瞧著剛剛從他身邊跑過去的李瑞清,又看看站在院子中央的那個人,揉了揉眼睛。
他沒有看錯罷?為何有兩個李兄?
“向零!向零!”李瑞清扶起趙向零,抱她進懷里,“石流,去找大夫!”
石流啞然。
彎身抱起她,李瑞清才想起來,他就是大夫。
轉頭剛想離開,他瞧見那張和自己一模一樣的臉。訝然不過半息,他咬牙:“石流,殺了他。”№Ⅰ№Ⅰ
說完,他轉頭,目光如炬,瞧了青歌同蘅秀一眼。二人幾乎立刻冷汗盡出,不能喘息。
好在李瑞清沒有留太久,他抱著趙向零很快離開了此處。
不能耽擱,他告訴自己不能再耽誤下去。
水三這才回神,架在那刺殺趙向零脖子上的刀擱了下來。瞧見石流果真要下手,他抬手格擋:“你主子瘋了,你也瘋了?”
“你要保他?”石流聲音里聽不出情緒。
“保他?”水三哼道,“保的是這張臉。要是他死了,你主子日后沒法同陛下交代。”
石流將刀擱回刀鞘中:“是你力保,我該做的都做了。”
說完,他轉頭,徑直去找大夫。№Ⅰ№Ⅰ
這個時候,主子未必會比大夫更靠譜,他還是去將此處最好的大夫請來,以免手忙腳亂。
回望一眼,石流瞧著地上血色,默默嘆了口氣。還希望陛下不要有事,只是那么多的血......
忽然,石流發現,地上血液似乎起了變化。那細碎的光芒,不像是鮮血,倒像是......石頭?
怎么可能?石流揉揉眼,暗笑一句自己眼花,忙出門去尋大夫。
瞧那傷口,斷然不可耽誤。
感受最直觀的人莫要屬李瑞清。他感覺到自己同趙向零的溫度差別越來越大,也感覺到懷中人沒有半點動靜。
若不是她脈搏尚且平穩,李瑞清真的沒有辦法抱著她回去。
那一刀,李瑞清親眼瞧見究竟有多深。除了刀柄,全捅進她前胸,幾乎看不見刀口。
是自己不好,沒有早些回來,讓那刺客得了機會。也是自己,叫向零失了力氣,沒有反抗的力量。
李瑞清踹開房門,將趙向零平放,按住她脈搏,喂她吃下第二枚護心丹。
衣衫染血,李瑞清掀開她前襟,瞧見一塊大約半個巴掌那樣大的傷口橫貫在她胸前。
她皮膚很白,顯得傷口愈發猙獰可怖。
李瑞清將身上能找到的最好傷藥都尋出來,用力掐自己手臂,試圖叫自己冷靜,搭配出最好的解決辦法。
可他找不到。
如果她沒有拔出胸前那把刀,如果她的血能流得少一點,或許還能救,不,他能救的。№Ⅰ№Ⅰ
青歌和蘅秀等人已經跟了上來,青歌低低啜泣,埋怨著自己:“如果我能早點發現,哪怕早一點,就不會這樣,陛下就不會受傷......”
“出去。”李瑞清道。
“左......”
“都給我滾出去!”李瑞清怒道。
沒有人敢再留下,面對盛怒的李瑞清,根本無人敢違背他的話。
合上門,眾人守在門口,不敢做聲,只能附耳悄悄說上幾句話。
耳畔清靜,李瑞清定神,轉頭想要替趙向零覆上藥膏,卻驚訝地發現她的傷口竟在慢慢愈合。
自行愈合。
身上的血跡凝結,成為一粒粒艷紅色的砂礫。
屋中有風在涌,李瑞清青絲被風刮起,偏偏其他地方沒有半點異樣。№Ⅰ№Ⅰ
似乎這屋子里所有的風,都直朝他來。
李瑞清冷色,抬手撫上腰間軟劍:“何人。”
事出怪異,趙向零胸前傷口自行愈合,從脈象上看不出好壞,但是他總得提防幾分。
敵友尚且不明,他不能退卻。哪怕這樣的情景,根本不像是人能造出來的勢。
風起半刻,屋中忽然出現一個偌大的黑洞。幽深,瞧不見入口。
忽然,黑霧翻涌而出,逐漸凝成一個人形。
事情太過匪夷所思,李瑞清橫劍擋在床前,望著那黑洞警惕十分。
他沒有喚人,因為他知道,面對這種東西,即使喚人,也沒有用。外頭人大概根本聽不見里頭的動靜。№Ⅰ№Ⅰ
立得筆直,風越來越大,幾乎吹得李瑞清快要站不住腳。但屋子里其他的器件依舊沒有動,就連床簾都不曾飄起。
人形五官從黑霧中探出,李瑞清面上訝異也愈發明顯。他發現,黑霧里頭那個人他認識,而且再熟悉不過。
趙向晚!
待到趙向晚從黑霧里徹底出來的時候,黑洞忽然化做一襲灰袍,在半空中打了個旋,迅速落地。
一人單膝跪地,從灰袍中揚起臉。那張臉李瑞清從來沒有見過,美麗,圣潔,可以用人世間最美好的詞匯形容。
她幾乎不染世間塵埃,給人種遠離塵世的感覺。
憑著這種感知,李瑞清知道,那就是先前和趙向晚待在一處的伊夢塵。
不知為何,李瑞清竟放下心,有了幾分安定。不知從何處而來的感覺,他知道,趙向零死不了。
趙向晚這家伙,不會讓她死的。
“李瑞清,向零在哪里。”趙向晚用平常李瑞清最討厭的大聲說道。
他雖然在問,卻徑直走向李瑞清身后。
掀開簾子,他往里頭瞧一眼,擰緊了眉。
“抱歉。”李瑞清找不到一個詞能形容現在的感受。他只能說出這樣的一個詞。
“有個鬼用。”趙向晚很快舒展眉頭,給李瑞清翻了個大大的白眼,“不是我說你,李心機,你的心機是不是全都用在我妹妹身上了?”
李瑞清沉默。
他確實失策很多回,在這件事上栽了許多回。但是現在根本不是說這件事的時候。
趙向零還躺著,而他,無能為力。
瞧見他死灰般的臉色,趙向晚沒有像往常一樣責怪他,只是默默嘆了口氣,拍拍他的肩膀:“夢塵,你同他說。”
伊夢塵這才走過來,同樣往里頭瞧一眼,緩緩開口道:“我可以救她。”
李瑞清抬頭,等著她的下文。
“但我需要代價。”伊夢塵道,“我需要同等的代價,才能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