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李相同你祖父之死有關。”趙向零道,“此事已經查明并無干聯,你若還要在這里折騰,朕就讓人將你趕出去。”
王叁哭天嚎地:“我只想要一個真相,陛下,我祖父兢兢業業幾十年,為了南國嘔心瀝血,不能這樣死不瞑目!”
趙向零決定不搭理他。
她轉頭,瞧見禹思夏默默掉著眼淚,冷聲:“禹思夏,如果朕記得不錯的話,你現在應當在嶺南。”
禹思夏一怔。她竟然將這樣重要的事情給忘掉了。
“所以,你解釋一下,你為什么會出現在這里。”趙向零冷笑道。
禹思夏低頭,大拜:“我認罪,我是偷跑出來的。”
“但是,我要揭露左相暴行,陛下,他從未效忠過南國,也從未效忠過您。”
趙向零靜靜聽著,看著她從自己袖中取出一疊信箋。那信箋的樣式,趙向零覺得有些眼熟。
她定睛,有種不好的預感。
禹思夏道:“三年前,鏵王謀反,最大的功臣就是左相李澈!”
“這里是他同鏵王全部的書信往來,相信大家定能辨偽存真,知道誰才是南國最大的禍害!”
大理寺卿上前一步,將信箋接過,想要打開卻瞧見了趙向零的眼色。
那是**的威脅。
他目不斜視,將信箋呈給了皇帝。
趙向零輕撫那疊信箋,沒有急著打開。她終于明白當初是誰一紙告密信送給了她。
是趙瞬。只有他能從鏵王手中保存下這些,也只有他,能夠現在拿出這些足矣致李瑞清死地的東西。
李瑞清臉上并無焦急。從頭至尾他就沒有說過一句,或者為自己辯解一句。從頭到尾,這里的情景恐怕就在他的意料之中。
禹思夏還在指控:“我禹家滅門,同李左相脫不開干系。某夜我聽見爹爹在室內密談,說左相獨大,隱隱有控制朝堂掌握軍權之像,若任由發展,必成南國大患。”
“他以一人之力,掌握朝堂,甚至還有在外的江湖勢力。名動天下的劍影閣,少閣主就是這位瞧上去兩袖清風的左相大人。”
“此事,只要稍稍有心就能查出,思夏絕不能作偽。”禹思夏道,“左相之心,路人皆知,我夫君我孩兒我父親,都死在他手上,他們在天之靈,絕不會姑息。”
禹思夏聲聲泣訴,叫人聞之傷心,聽之流淚。
尤其是她話實在含有分量,叫人不得不信。
下堂,已經隱隱有人開始議論,趙向零壓不住這些聲音。或許有人是真的懷疑李瑞清,但更多的,其實是對他大權在握的不滿。
李瑞清年少為相,本就諸多非議,但他為人謹小慎微,從來沒有犯過半點錯處,所以即使眾人有意見,也不敢說出來。
如今有人開口,所有能落井下石的人,就絕不會閑著。
聽著諸多非議,趙向零漸漸嚴肅了下來。
“你所言不過一己之見,何必血口噴人?”趙向零冷哼,“我看你......”
“陛下。”李瑞清打斷了她的話。
趙向零一愣,還沒有反應過來,就聽得李瑞清道:“此案涉及重大,臣愿脫冠請獄,待大理寺及三司查明真相,還臣一個清白。”
趙向零斂眉,知道李瑞清的想法。
不能再讓禹思夏說下去了。再說下去,恐怕此事還得將趙向零給拖下去。
明白他的一片苦心,趙向零緩緩道:“此事交由右相同大理寺卿聯合調查,左相身份特殊,暫壓至天牢,從后再議。”
她忽然覺得很是疲憊,站起身看了王堯一眼,他臉上的得意,沖著自己毫不掩飾。
“朕乏了,先行一步。”
拖著龍袍,趙向零逐漸消失在眾人視線之中。
議論聲也隨著她的離開陡然加大。
“聽說左相是劍影閣的少閣主?就是那個掌握南國經濟命脈的劍影閣?”
“可不是,聽說這劍影閣做的生意可不少,不僅僅是藥材,還有不少地下......你懂得。”
“我就說,哪里有十六七就殿試的天才,現在說起來,是用銀子堆出來的還說不準。”
“可不是?我聽聞江湖上劍影閣殘暴嗜血,真沒有看出來,左相是這樣的人。”
“怎么就看不出來了,畢竟弒師這樣的事情都能做得出來。”
“王右相難道真的是......”
“怎么就不是了?聽說是王家七公子親眼看見的,還有許許多多的侍從也瞧見了,只是陛下強行將這件事壓下來,才過去的罷。”
“真沒想到,觀人觀面不觀心啊!”
“沒準留在皇上身邊也別有所圖,我說他怎么升官升的那么快。原來長一張好看的皮囊,果然還是有用的。”
李瑞清靜靜立在眾人之中,對所有的話都充耳不聞。他淡淡站著,與世隔絕。
忽然有人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轉頭,是廖席。他仍舊揚著笑容:“左相大人,我送你。”
一個簡單的送,卻讓人聽得心酸。
廖席道:“別人不信你,我可信你,前些時候咱們還站在外頭控制瘟疫,咱們可算是生死之交。”
李瑞清對他笑笑,沒有回答。
“有些人,就是吃不著葡萄吃葡萄酸,他們做不到的事情就說別人做不到,不過就是眼紅罷了。”
廖席掃一眼過去,眾人皆低下頭:“你好說話,我可不好說話,見不得別人長得好看又身居高位,現在落魄就開始說風涼話,我廖席如今好歹也算是個尚書,這種人我很不喜歡,以后也絕不喜歡。”
他流于表面的威脅,叫許多人都散了去。
李瑞清失笑,拍拍他肩膀:“好歹給自己積一點口德,你得罪的人可不少。”
廖席攤手:“反正已經不少了,多幾個少幾個都無所謂。再者,等你復位,我還怕得罪人不成?我倒是就橫著走,豎著走,想怎么走就怎么走。”
李瑞清低頭淺笑:“走罷走罷,現在去牢里,沒準還能吃一口熱飯。”
“那你可得給我留上一口。”廖席大笑,“說起牢飯,我也吃過那么幾回,現在回憶回憶,倒也不錯。左相,你不至于舍不得一口飯也不肯給我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