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內,鼎中冰塊已經化去了一半,還在裊裊冒著白霧。
梨花木桌前,趙向零同李瑞清并坐,前者軟綿綿倚在李瑞清腿上,望著桌上快化掉的沙冰眼神哀怨。
坐在他們對面,陳子涵沒來由的有些緊張。
倒不是趙向零的神色不對,而是李瑞清板著張臉,明顯看上去就不大高興。
“陛下,左相大人。”陳子涵拜道。
趙向零有氣無力,淡淡回了聲‘嗯’。
李瑞清出于禮貌,也應了一聲。
但是陳子涵瞧著他的臉色,是很不想應這一聲的。
莫非自己最近得罪他了?陳子涵左右想想,也覺得沒有哪里不對。
于是她問道:“陛下近來身子可好?”
趙向零看了眼桌上已經全部化掉的沙冰,輕輕嘆了口氣。
她不好,她很不好。那碗沙冰本來都應該進她的肚子里的。一整碗!
“尚好。”趙向零敷衍應道。
陳子涵看出趙向零精神不對,輕聲道:“陛下,我要借左相大人一天。”
李瑞清臉登時寡了下去。所以,她打擾的不是幾個時辰,而是一天,一整天!
趙向零扶著桌子坐起身:“才一天?準了準了,瑞清,你記得保護好子涵。”
李瑞清的臉比鼎里的冰塊還涼幾分:“知道了。”
不知道又能怎么辦?難不成他還真的能不管這件事不成?
趙向零笑:“別說一天,三天都可以。”
李瑞清的臉簡直比桌子上的灰黃色還要硬。
陳子涵感覺到壓迫,立刻明白是哪里出了問題,忙接口道:“不會不會,用不著那么久,橫豎天黑之前左相大人一定能回宮。”
李瑞清聞言,臉色這才好了三分。
陳子涵松了口氣。
趙向零惋惜道:“這樣?”
她還想著,李瑞清不在,她可以多吃幾口涼食。
“臣離宮,陛下仿佛很是開心。”李瑞清一字一頓,問道。
趙向零抬眸,睜著眼說瞎話:“不開心不開心。我哪里會高興?瑞清走了半刻,我都覺得度日如年,更不要說是走一日。”
“子涵,你可得早點讓他回來,不然我會死的。”
饞死。
瞧見李瑞清越來越難看的臉色,陳子涵低頭,沒有說話。
她其實想笑,只是笑不出來。
她剛想彎唇,就想到了自己的哥哥。他也總喜歡逗自己笑,他說自己笑起來才最好看。
想到這里,陳子涵的臉垮了下去。
趙向零和李瑞清見狀,對視一眼,知道她在想什么,心下一沉。
一個道:“啊。子涵,要不要朕陪你一起去,我也好久沒有出去玩了,正好一起出去透透氣。”
另一個道:“四姑娘若是著急,不如現在就走。”
兩種不同的方式,其實都在變著法子的叫自己不要想起傷心事。
陳子涵知道他們的用心,抬頭勉強擠出一個笑:“沒關系,這件事不急。”
“走罷。”趙向零拖她起來,“讓瑞清給我們買東西吃。不用擔心,他有錢。”
李瑞清走在她二人身后,只靜靜跟著,沒有插話。
他素來不擅長這些,倒是有時候趙向零的胡攪蠻纏更管用。
果然,陳子涵的臉色好了許多。
趙向零拉著她出宮,說笑著進了一家酒樓,還沒進去,就聽得有人道:“孫司業,怎么,你在這里買醉?”
聽見這句話,趙向零轉頭過去,看見孫無念正端著茶盞,瞧著他面前的一本孤本。
他大概又從誰家搜出了這樣一本書。
這個人就是這樣,萬事書為先,無論走到哪里,都能瞧得進去。
孫無念在看書的時候,最不受影響,故也沒有聽見那人的冷嘲熱諷。
趙向零剛想過去同他打招呼,忽然聽得一人道:“他自然是要買醉的,畢竟娶了只被人玩弄過不知幾回的破鞋回去,怎么可能高興地起來。”
聞言,陳子涵面色一白,倒退了兩步。
她其實不是沒有聽過這樣的話,但是此話當著這樣多的人這樣揭開,實在叫她難堪得很。
更難堪的是,孫無念并沒有回答,只是低著頭,將自己手上的書又翻了一頁。
趙向零剛要開口呵斥,只見那伙人忽然將孫無念手中的書抽走,拍翻了他的茶案。
眾人驚嘆道:“呦,他喝的居然不是酒,是茶。”
孫無念面上頗有惱意:“怎么?我喝酒喝茶,還要你們來管不成?”
有人嬉笑:“這當然我們管不著,不過你就不打算退婚?那陳家現在可只有門口的石獅子干凈。”
趙向零擰眉,心底隱有怒意在燒。
“退婚?”孫無念擰眉。顯然,他還不知道朝堂上頭的事。
雖說他現在比起以前要關心一些朝事,但昨兒他休沐,前兒他編冊,壓根就沒有聽說坊間的那些傳聞。
“你還不知道么?”有人同情他道,“你的未婚妻,陳子涵,壓根就不是什么正經人。”
陳子涵的面色更白了幾分。
她扯住挽袖要上前的趙向零,低聲道:“算了,我們走罷。”
有些東西,再解釋也解釋不清楚。
她就當做沒有聽見好了。
“啪。”響亮一聲,有人被扇了一巴掌。
孫無念冷聲:“你也知道她是我孫家的未婚妻。在背后嚼人舌根算什么本事?什么叫石獅子才干凈?莫非你家連石獅子也骯臟得很?”
被打的也不是什么善茬,捂著臉道:“怎么?還不許別人說了?你自己穿個破鞋惱羞成怒,還不許我多說兩句?”
“第一,她不是什么破鞋。”孫無念橫眉看著她,“第二,她既然是我的未婚妻,那便與我共榮。我不會允許,也不能容忍你們這樣腌臜的人去污蔑她!”
“啐。”有人道,“都說孫二爺風度翩翩,沒想到也是這樣不講理的人。”
“是,對付你這樣的人,就應該動拳頭!”趙向零上前,還不等那人反應過來就一拳打在他下顎,活生生地敲掉了他兩顆門牙。
那人捂著嘴,扭曲了臉,又瞧見她身后的人,又多看她兩眼:“你們狼狽為奸。你既然和那破鞋站在一起,想畢也是個沒有人要的賤......”
李瑞清踏前一步,淺聲道:“見到陛下,還不跪下!”
他神色肅穆,轉頭看向缺牙那人,一對眼睛幾乎是要將他的肉剜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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