巢車上的楚風,在眾軍歡呼聲中頻頻揮手,待琉球自在慣了,還沒意識到這一舉動在“君臣綱常”的朝廷看來,意味著什么。
此前各軍已抽調選鋒,見城門一破,立刻脫離大陣向著泉州南城猛沖,一時間,旌旗招展鼓角爭鳴,宋軍如潮水般涌向城門。
突然,選鋒銳士停下了腳步,望著城門洞的表情有如見了活鬼:五次轟擊加上城門倒塌掀起的塵浪落回了地面,城門后面,是用磚頭條石壘砌的一堵厚墻!
楚風一拳頭砸到巢車的欄桿上,日了,蒲壽庚真是屬烏龜的,早早把城門洞堵上了!哼哼,你有張良計,我有過河梯,“黃金彪,傳我命令,讓陸猛派人去把那大殺器運來。要快。”
很快,一輛小車用馬拉著從軍營來到城外,兩個士兵從車上抬出個冬瓜大的東西,放上獨輪車,推著向城門洞飛跑。
此時城墻上的敵人也反應過來了:琉球人的戰法千奇百怪,反正那玩意絕對不是什么好東西!紛紛從垛口探出身子開弓發箭,一箭射出,又縮回堞垛后面。
琉球三斤炮再次怒吼起來,對城上敵軍火力壓制,但霰彈鉛丸無法穿透女兒墻,殺傷不到躲在其后的敵兵。
尤永賢瞧出了便宜,大聲呼喝:“兒郎們,躲在堞垛后面,他們打不穿!兵丁們有樣學樣,以堞垛為掩護,各式手持弓弩箭如雨下。琉球炮兵急了,李家福整個人忙成只大馬猴,著三斤炮不斷發射出一蓬又一蓬的彈雨。
不像各式床子弩,開弦非得十人、數十人同時發力,只能擺在露天敵臺上承受炮火,現在的敵兵緊緊貼著堞垛,鉛彈的力量雖大,也無法穿透三尺厚的女兒墻啊!實心彈倒能把它打塌。但城墻上三五米就有一個堞垛,以琉球炮兵的命中率,要把它們全打塌,等到猴年馬月去了。
陳茂進頂盔貫甲,在箭雨中推著小車向前狂奔。箭枝射到他的盔甲上,丁丁當當的響了四五聲。每一下都像是被人打了一拳,幸好盔甲堅固無比,把箭矢彈開掉落在地,他并沒有受到什么傷害,而且敵兵不敢暴露太久,射箭準頭力道都不行,許多箭枝歪歪斜斜的沒什么殺傷力。
左拐右拐,躲避箭矢的陳茂進,無意中跑出了“S”形地前進路線。箭落如雨。要說不怕,肯定是假的,但在戰場上。有一些超越人性本能的東西,讓他拋開了與生俱來的恐懼。
媽地。拼了!琉球軍法臨陣退縮者死。與其死在長官刀下。不如拼了一條命。便是死在敵人箭下。有百貫撫恤金和每年地二十貫錢。家中父母也不愁下半輩子了!
狗韃子!陳茂進手臂猛地向后一甩。上面插上了一枝羽箭。劇烈地奔跑中感覺不到痛。只覺得傷處熱熱地。
無甲胄地裸露部位被箭射到。動脈中地鮮血如泉水般涌出。在跑動中順著手臂。滴滴嗒嗒流下。沿著陳茂進跑動地路線。在泉州南門外畫下了一條S形地血線。
不行了。眼睛開始發花。兩腿越來越軟。“滴滴滴”。三聲短促尖利地哨音。這是撤退命令。陳茂進如蒙大赦。立刻掉轉身子往回跑。跑回距城墻三百多米地地方。突然腳下一個趔趄。一頭栽倒。
漢軍士兵們立刻沖上去。把他再往后抬了一段。然后就在戰場上替他包扎止血。
“嗨。看來我地指揮藝術還是不咋滴呀!”楚風覺得有點沒面子。作戰預案只到轟開城門。沒想到蒲壽庚干脆連門堵住了。所以之后地指揮都是他臨場發揮。剛才火力上全面壓制敵人。讓敵人地床弩無法使用。400米上漢軍沒受到任何攻擊。讓自己頭腦發熱了。沒考慮到敵單兵弓弩地威脅。
昨日宋軍攻城不是用過那種怪怪的木車嗎?去找他們借來。
陸猛借來了鵝車洞子,這是一種木制攻城車,十多個漢軍士兵有點新奇的鉆了進去。他們發現這東西并沒有車底,人直接站在地上,底下有輪子,中間的人能把它推著走,頂上是厚實的木料,鋪著生鐵板和弄濕的氈子,箭射火攻都對它不起作用。
士兵們推著鵝車洞子走向城門,這一次敵人沒什么辦法了,單兵弓弩根本不可能穿透它,射了幾支火箭到它頂上,扎進濕氈子,一會兒就熄滅了。
三斤炮不斷的發射,向城墻上傾瀉著彈雨,使敵人無法用大型器械攻擊鵝車洞子,沒多久,它就被內部的士兵們推到了城門
城頭,尤永賢伏在地上,耳朵貼著城墻,只聽得底下有挖掘的聲音。
琉球人要挖開城門!尤永賢立刻派兵,在城門后面張弓搭箭、刀劍出鞘,準備等琉球人沖進來就和他們肉搏。
這些守軍,全是挑地蒙古軍和探馬赤軍,被琉球人在城頭壓了這么久,打得這么窩囊,他們早就嗷嗷叫著要和琉球人血戰一場了。成吉思汗傳下的血脈在身體內燃燒,他們握緊了刀槍,期待即將到來的廝殺。
蒙古管軍千戶赫爾哲站在了第一排,就算死,也要真刀真槍的拼個痛快!
咦?奇怪了,琉球人居然推著鵝車洞子退了回去。尤永賢百思不得其解,難道,他們不是來挖城墻的?
這是尤永賢頭腦中最后一個意識。然后,他就不存在了,和整座城門樓子、城樓上防守的七十三名士兵一起消失了。
巨大的轟鳴聲和大地發了瘋的震顫,好像有一只洪荒巨獸從地底鉆出,狠狠的給了城門樓子一巴掌,看似堅固地夯土修筑外包城磚的偌大一座城門,如紙扎泥塑一樣飛向空中,瞬間就還原成了磚頭和泥土,而待在上面的所有守軍,則不再有完整的存在,不能說他們血肉模糊,而只能認為他們已經回到了生命的本源狀態:蛋白質、水分、脂肪……
楚風在得知攻打泉州的消息后,令軍工廠趕制了一個超大號的震天雷,四十斤生鐵澆鑄外殼,內裝八十斤爆炸用黑火藥,昨天晚上隨著運送給養的船送到了泉州。
士兵們在城門樓子下面,堵城門的條石泥土中間掏了個洞,把這個大殺器放了進去,點燃引線后推著鵝車洞子跑回去兩百多米,大爆炸就發生了。
八十斤黑火藥,爆炸中形成地爆轟波向著四面八方狂飚突進,向下,受到堅實大地地阻礙,它只能轉而向上,把自己的能量釋放到城墻上。
三百多萬公升氣體,上千度地高溫,二千七百萬焦耳能量,在理想狀態下能把一輛六十噸的豹2A6坦克從平地踢到八層樓頂。
就是真正的坦克也會成為一堆廢鐵,何況土石結構的城門樓子?被爆轟波撕扯、蹂躪,城墻支離破碎,直接爆炸點附近三十米無人幸存,五十米內口鼻流血,如同喝醉了酒一般東倒西歪,頃刻間七竅中流出淡淡的血水……
爆轟波最初一刻,在拱形城門洞中傳播,形成了一個爆破學上的定向作用,它不但摧毀了整個城門樓子,還沿著門洞向城內城外兩個方向快速傳播。
守在堵好的城門后面的赫爾哲,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看到了最恐怖的場景:漢人的武器,將看似堅固的城墻徹底摧毀,魔鬼般的強大力量,遠遠超越了他的認知水平。
長生天吶,你是否已經拋棄了你的子民?什么時候,懦弱漢人也有了這樣強大的力量?絕望中,赫爾哲只覺得天地間一暗,然后自己的身體突然變得很輕、很輕,就這么旋轉著飛向了空中。
而后面遠處的士兵,則清晰的看見他們的千戶大人,和前排所有士兵,被爆炸產生的狂瀾吹向空中,磚木石塊雨點般落下,就在空中撕出了無數蓬血雨,越來越遠,爆轟波隨著擴散而釋放了能量、降低了力道,空中的碎木磚石和殘肢斷臂才降落到地上,他們中最勇敢的巴圖魯、在常州等地以屠殺漢人為樂的赫爾哲,他那一顆胡子長滿兩腮的頭顱,一直飛到了老遠的民房頂上……
天地之威,沛然不可御!
“真主偉大,真主保佑!”“萬物非主,惟有安拉!穆罕默德,真主使者……”探馬赤軍的回回人跪下了,拋下刀槍,兩手貼在胸前交叉,虔誠的禱告。
“長生天庇佑!”“成吉思汗英靈同在!”蒙古軍跪下了,兩只手舉過頭頂,把身子貼到地面上。
“媽媽呀!”“觀音菩薩救命!”漢奸新附軍跪下了,口中念著佛祖、菩薩、太上老君、閻羅王、孫悟空豬八戒各路神仙名號。
宋軍全張大了嘴巴,任憑自己口水滴到了腳上,他們從來不敢想像,火藥的威力大到如此地步!堅固的城池,在這種偉力面前脆弱得如一張草紙!
良久,戰場上鴉雀無聲,隆隆的爆炸仿佛一直在人們的耳中回蕩,只有琉球漢軍的歡呼高達云霄:“漢軍,威武!”“所向無敵,楚總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