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風1276

623章 漢甲連胡兵,沙塵暗云海(四)

漢風1276623章漢甲連胡兵,沙塵暗云海(四)

623章漢甲連胡兵,沙塵暗云海(四)

一路跋涉,漢軍消費三個月時間從河中之地進抵波斯沿海城市阿巴丹。不消說也是十足十的人困馬乏了。

杜元華偷偷瞟了眼姐夫齊靖遠,這位中將顧問長本是個飽讀詩書的士子,風云際會之下做了大漢皇帝的從龍之士,投筆從戎之后倒也風聲水起,常聽姐姐手下那群女兵說他有儒將風范,可現在倒好,雙頰干癟下去、嘴唇猩紅干裂,眼睛里布滿了血絲,哪兒像什么儒將?若不是沾滿沙塵卻依舊筆挺的軍服,還有領子間緊扣著的風紀扣,只怕和逃荒的難民沒多大差別!

姐姐見到他這個樣子,多半會心疼的吧?

杜元華想到此處,又自嘲的一笑,自己何嘗不是黑瘦得厲害?似乎回到了當年閩寬大山里翻山越嶺狩獵的時候。

在中亞境內,無論撒馬爾干還是俺的干,漢軍都受到了熱情的招待,前有海都的敕令,后有大漢的十萬大軍,沿途各部族都識相得很,出售糧食、供給民夫,這前半程倒是走的舒舒適服順順利利。

沿途收購糧食、葡萄干、牛羊肉的價格。雇傭民夫的工錢,都比市場價略微高一點點,皇上家大把大把的金銀撒下去,得了便宜的部族,時不時還要開幾場篝火晚會勞軍。擺出大壇的葡萄美酒,篝火上架著香噴噴的烤全羊,梳著小辮兒的回鵠姑娘圍著火堆跳圈圈舞呢!

可一過了鐵門關,就是生逝世兩重天,呼羅珊波斯這邊被蒙古人荼毒成了人間地獄,道路兩邊隨處可見殘缺不全的尸體,老人兒童撫尸痛哭,村莊中未燃盡的房屋只剩下被熏得漆黑的斷垣殘壁……

忽必烈的大軍就像蝗蟲過境似的,將波斯北部席卷一空,漢軍就是帶著大批金銀也買不到糧食啊,只好一邊吃隨軍攜帶的糧草,一邊花高價從撒馬爾干等地的巴依老爺手中購置——幸好按照漢軍的一貫做法,凡是被大漢鐵犁梳理過的處所,必定建立起基層政權和后勤補給線。

不過一來中亞土地貧瘠,重要是以畜牧業為主,糧食本來就不多,哪兒有過多的賣給漢軍?二來糧草輜重從鐵門關翻越高加索山,雖然高加索山東段地形相對平緩,運輸也是殊為艱苦啊!

早就習慣了優厚待遇的漢軍,破天荒的艱苦樸素起來,新鮮肉類沒有了,就是干魚、腌肉也減少了配給,中原漢人一日不可缺的新鮮蔬菜。更是不見了影子,每日只配十顆葡萄干就當蔬菜了,這不,沒有蔬菜吃,好多人的嘴角都起了燎泡。

倒是蒙古士兵的情況好一些,杜元華有些嫉妒的看了看和姐夫并駕齊驅的第三軍騎兵師師長阿爾斯楞,疲憊之色難以掩蓋,可至少精氣神就比自個兒強上不少。

“到底是游牧民族的底子,長途跋涉、缺乏蔬菜,對他們的影響都比較小啊……嘿嘿,只不過到了閩寬大山,或者江南水鄉,你們的羅圈腿就倒霉了。”杜元華不無嫉妒的壞笑。

阿爾斯楞似乎感到到了杜元華的眼力,他咧開大嘴一笑,用蒙古歌謠的聲調唱道:“咦,我們英勇的把都魯呵,你為什么面黃肌瘦?天可汗最鋒銳的彎刀呵,你為什么蒙上了塵埃?”

杜元華扭頭看著遠處,沒好氣的道:“這么久沒菜吃,當然上火了,認為都是你們韃子啊。只吃肉不吃菜的……”

齊靖遠馬鞭一揚,虎著臉道:“怎么說話呢?!”

杜元華像只大馬猴似的竄了出去,他可一點兒也不怕這位姐夫。

阿爾斯楞倒是完整不介意,笑著對齊靖遠擺了擺手,又招手讓杜元華過來:“誰說我們蒙古人不吃菜?我們有自己的菜吃呢。”

“好哇,你們吃獨食啊?”杜元華跳起來三尺高。

阿爾斯楞寬厚的笑笑,從馬鞍邊取下個皮袋子遞給杜元華,示意他嘗嘗。

又酸又甜,清新利口,剛喝到嘴里就有股清涼之氣直下丹田,秋天波斯荒野的燥熱感到頓時消解了三分。

“這,這是酸!”杜元華瞪大了眼睛。

“對呀,酸清熱消燥最好了;咱們還帶著干酪,合著茶葉煮成奶茶,就可清熱解毒,草原上沒有蔬菜,大家都這么吃的。”

本來如此!杜元華是明確了,又輪到齊靖遠困惑了,他盯著阿爾斯楞,仿佛要從這蒙古人的臉上看出朵花兒來。

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腦袋,阿爾斯楞呵呵笑著說:“你們第一軍、金剛軍的馬,為了力量大、跑得快,全是用的兒馬吧?咱們第三軍除了騎兵乘馬是公的,后勤輜重的馱馬挽馬都是挑母的,當然有奶啰,這不長途跋涉就用得上了嘛……”

這些蒙古人,果然有些道道!齊靖遠嘿然一笑,感到這措施倒是可以推廣。

杜元華則樂呵呵的向阿爾斯楞討了些馬奶,摸了幾包茶葉。就在鐵飯盒里煮起來,阿爾斯楞還好心的提示他,記得要把茶葉嚼了吃,這就是菜了,不要像漢人喝茶只喝茶水,倒掉茶渣。

杜元華沒能喝成奶茶,因為前鋒部隊的游騎探馬來報:阿巴丹城就在南面三十里處!

御輦中,楚風正要簽統帥部的決戰命令,塞里木淖爾碧藍深奧的眼睛眨巴眨巴,長長的睫毛像蝴蝶飛舞,警惕翼翼的問道:“陛下大軍長途跋涉,只怕是人困馬乏了,現在立即投入戰斗,是否?”

雪瑤不屑的撇了撇嘴巴,杞人憂天,楚呆子這狡猾至極的家伙,還用得著你擔心?她無聊的撥動著琴弦,心道戰后是該去隨軍的野戰醫院視察一下了。

抬頭看看陳淑楨正掩口輕笑,波斯圣女粉面上紅了一紅,聲音越低了,直如蚊子哼哼似的:“我、我絕非干涉大漢軍務,只不過,只不過擔心……”后面的聲音已經細不可聞了。

“傻妹子!”陳淑楨將她嬌柔婉轉的身材攬入懷中。“你就放心看著楚兄如何作為吧,姐姐我久在軍中,常提十萬大軍轉戰征伐,可好些時候,還是佩服他歪點子多呢!”

見陳淑楨抱著塞里木淖爾,兩位美女容顏映襯人比花嬌,楚風愁悶的撓了撓頭皮,對陳淑楨道:“呃,似乎,這個動作應當是我來做的吧?”

說話間,他就簽了令陸猛全權指揮的總攻命令。似乎根本沒把這事兒放在心上。

接到命令的陸猛,只看了一眼,他的衛兵們就現這位向來十分嚴格的司令官,嘴角上翹成了彎彎的弧度。

幾乎忍不住要笑起來,陸猛對衛兵們道:“傳令各部,按照原定打算起總攻——另,傳吾皇圣諭,阿巴丹大漢商務代表處的倉庫里,存著上萬斤的果脯蜜餞和上好的茶葉,何參贊還為全部官兵準備了波斯風味的手抓飯,里面有新鮮的羊肉和蔬菜!”

衛兵們聽了也是表情古怪,接過命令轉身出帳就忍不住哈哈大笑:這么別出心裁的圣旨,有史以來漢軍還從來沒有過呢!

可很久沒有吃到新鮮蔬菜和肉類的衛兵們,想到手抓飯和果脯蜜餞的美味,喉嚨里就清口水直流,忍不住接二連三的鞭打著胯下戰馬,朝著各軍軍部的方向狂奔而去。

很快,各個方向的隊伍中,都傳出了陣陣歡呼,士兵們大笑著,長途跋涉的辛苦被皇帝一道玩笑似的圣旨驅趕到了九霄云外,即將到來的鏖戰似乎也算不得什么了。

“打敗忽必烈,活捉阿魯渾,進了阿巴丹,就吃手抓飯!”士兵們吼著順口溜,和蒼勁有力的大漢軍歌相比,這個順口溜就像是兒戲一般,可歷盡艱辛到此,偏生是這令人捧腹的順口溜提振了士氣。

“皇帝真是天馬行空啊,這樣也能作為激士氣的手段,”陸猛感嘆著,只感到大漢皇帝楚某人越來越妖孽了。

馬車中的楚風,又像懶貓似的縮回了涼席上,在雪瑤和塞里木淖爾鄙視的眼力中,厚著臉皮枕著陳淑楨豐腴而富有彈性的大腿,開端了小憩——或許等到戰事的要害時刻,他會像裝了彈簧似的蹦起來。然后以威嚴的姿勢涌現在軍前,勉勵起無往不利的士氣。

沖在戰陣最前面,萬眾注視之下斬名將奪敵旗?楚風嘴角一撇,顯然這種狗血的事兒,不是他干的,倒是此刻像個溫柔大姐姐的陳淑楨,很是有幾分躍躍欲試。

杜元華是精銳偵察尖兵,在平原地形上做十數萬人規模的決戰,并無他的用武之地,果然,潑掉奶茶跑到軍顧問部,又沒有任務分配下來,無聊之下他開端悼念那盒出師未捷身先逝世的奶茶了。

“我的把都魯,你慢慢玩哦,我們騎兵師要先走一步了!”阿爾斯楞雙腿一夾馬肚子,高大的戰馬就潑剌剌的沖了出去,師長大人眉宇間的自得之色,簡直溢于言表。

杜元華氣得把飯盒砸到地上,“剛才還說你渾厚誠實,本來一點兒不誠實!”

幾名偵察顧問,扛著狙擊步槍,賊眉鼠眼的壞笑著圍了過來:“杜哥,命令上沒有咱們的事兒,可咱們就不能自由舉動嗎?似乎偵察顧問在非值班期間,有自行決定偵察領域的權利吧?”

杜元華臉色一喜,他警惕的看了看,姐夫齊靖遠正忙著和作戰顧問們在地圖上推小旗子呢,顧問部忙忙亂亂的一片,根本無暇來管自己。

“好,咱們就去偵察!”杜元華遠眺東南方,阿巴丹城已然在望,兩軍交兵之處煙塵滾滾,大炮的轟鳴震動著天地,早已開端了鏖戰。

他壞壞的笑了起來:“偵察區域,東南方,阿巴丹城為圓心,半徑十里領域!”

偵察顧問都是群天不怕地不怕的壞小子,他們拿著狙擊步槍,在漢軍的方陣之間穿梭,盡管有不少部隊主官希奇為什么來了這么幾個人,但看看他們的作為也就疑困惑惑的想:莫非是奉大漢皇帝的命令,來履行什么非凡任務的?

阿巴丹是港口城市,有不少河流,河畔則生長著茂密的紙莎草、油橄欖和椰棗樹,從漢軍的間隙穿出去,七拐八拐的,杜元華帶著弟兄們拐到了城北一處椰棗林,并靜靜的埋伏下來,開端了“偵察任務”。

他們每一個人手上都拿著狙擊槍,每一支都是新式線膛步槍中挑選出來的精品,還附加了高倍瞄準鏡,在中遠程射擊上擁有這個時代無與倫比的正確性。

大漢的夏季制式服裝是灰色的,正好和波斯的沙土地色彩相近,杜元華等人又扯下樹枝插在頭上做假裝,借助灌木叢的庇護,至少百米之外絕無被敵人現的可能,除非蒙元也設備了望遠鏡。

殺聲震天、炮火雷鳴,兩軍交兵之處血肉橫飛,戰況十分的激烈。

忙完了兵力調配和顧問工作,正陪著軍長陳吊眼在前線指揮所臨場指揮的齊靖遠,拿著望遠鏡視察戰場情態,無意間將鏡頭轉向敵人身后的一處灌木叢,他的臉色忽然變得很難看。

望遠鏡的視野中,小舅子齊靖遠也拿著個望遠鏡朝這邊看,顯然他現了自己也在看他,還朝著這邊揮了揮手!

“杜元華,老子要處分你!”齊靖遠出離惱怒了。

有時候,杜元華自己都信任命運是上天要注定的,比如他帶著偵察顧問們溜到戰場上,鐵定要挨處分——要知道這群身價比黃金還貴的家伙,是部隊最可貴的財富,好鋼只能用在刀刃上,不是特種偵察任務絕不出動,怎么可以到戰場上,像普通士兵那樣和敵人面對面的戰斗呢?

可天意總是捉摸不定,在望遠鏡中朝著姐夫做了個歉意的手勢,他掉轉鏡頭,忽然現敵人的指揮官之一,似乎距離這邊不太遠。

杜元華的望遠鏡視野中,那名蒙古貴族身后有怯薛武士打著羊毛大纛,不少護衛拿著牛角號左右圍繞,層層疊疊身穿羅圈甲的武士,弓上弦、刀出鞘,嚴陣以待,而那位蒙古貴族正朝著各方向指指導點,武士們就隨著他的指導,吹響牛角號。

杜元華并不知道這位武士就是蒙古帝國伊兒汗國的主宰者,令西亞從印度河到耶路撒冷寬大區域的無數民族膽戰心驚,有如魔鬼般可怕的伊兒汗阿魯渾!

惋惜,距離出了狙擊步槍的最遠射程,難道沒有了機會了嗎?杜元華非常盼望能夠擊斃這名蒙古貴族,從服飾中就能判定,這位身穿綃金質孫服的蒙古貴族至少是宗王級別。

但是敵人不過來,總歸不可能主動出擊的,杜元華頭腦還沒有熱,他知道自己這幾個人,要是沖出去的話,說不定還沒打逝世幾個蒙古兵呢,自己就被鋪天蓋地的箭雨射成馬蜂窩了。

白白送逝世的事兒,杜元華從來不會干。

他和他的弟兄們,像準備偷襲羚羊群的獅子那樣,蟄伏于草叢中,靜靜的等候著機會。

戰場上的形勢對蒙古帝國十分不利,大漢的攻勢如潮,漢軍以飽滿的斗志起了鋒利至極的沖鋒,鋪天蓋地而來的炮彈,掩護著步兵沖鋒,企圖螳臂當車的蒙古武士,不是被炮彈炸成了碎片,就是被排槍齊射打成了篩子。

阿巴丹城上,眾位領正舉著大漢援助的望遠鏡,視察著戰場上的局面:忽必烈麾下的反抗似乎很激烈,但他們的陣型受到漢軍壓迫,似乎正在朝著西面緩緩移動,而阿魯渾則拼逝世反抗,不停的變更著陣型,時而正面突擊時而側面包圍,盼望能對漢軍構成要挾。

天,強悍無比的蒙古武士,竟然在節節后退!大漢皇帝的力量,竟然強悍到了如此地步!領們甚至不敢派出阿巴丹的部隊助戰,他們不是顧惜自己的實力,而是感到這點兒可憐巴巴的戰力,在大漢皇帝眼中簡直不值一哂!

也正因為忽必烈陣型的變動,漢軍在側面加強了壓迫,終于阿魯渾有頂不住的跡象了,他的陣腳挫動了。

部隊陣型的變更,導致阿魯渾的指揮地位直面大漢激烈的十二斤重炮轟擊,似乎是感到到了危險,阿魯渾帶著麾下的親兵們,開端緩緩轉移指揮地位。

機會來了!埋伏在灌木叢中的杜元華,眼中閃出一絲精光,他的瞳孔一下子縮緊,眼力經由目鏡、物鏡和準星,落到了阿魯渾的心口。

鏡頭中的阿魯渾,渾然不知逝世神即將來臨,他還揚著馬鞭指指導點,似乎對目前漢軍占了上風還很不服氣。

不知道為什么,杜元華將輕易命中的胸部,換成了頭部目標,三點成一線牢牢的套住目標,他扣動了扳機。

砰!混雜在喧騰的槍炮聲中,杜元華的槍聲是那么的不明顯,簡直就是滄海中的一滴水而已,沒有任何人重視到他這邊的動靜。

但全部戰場,從漢軍士兵到蒙古萬戶,從陳吊眼、齊靖遠到阿巴丹城上觀戰的波斯人,眾目睽睽之下,伊兒汗阿魯渾的腦袋像爛西瓜似的爆炸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