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皇帝要見母親,不是派黃門內侍請人,而是派金吾衛上門請人。
幾個意思?
若是母親不肯進宮,或是有所拖延,就要動武嗎?
“你放肆!”
燕云琪厲聲呵斥!
鄭剛眉眼微動,笑道:“下官不敢放肆!下官所做一切,皆是奉命行事。陛下正在宮里等著縣主娘娘,咱們都別耽誤時間,讓陛下久等!”
燕云琪還要怒罵,被蕭氏阻止。
蕭氏始終都很平靜,她問道:“你說陛下召本宮進宮覲見,來的卻不是宮里的黃門內侍,而是威名赫赫的金吾衛。本宮怎么敢相信你說的是真的?萬一你在哄騙本宮,等本宮一出縣主府大門,就對本宮不利……”
“娘娘多慮了!”
鄭剛直接打斷蕭氏的話。
他鄭重說道:“給下官十個膽子,下官也不敢假傳圣旨。的確,下官手中一無圣旨,二無陛下的手令,唯有陛下口諭。但,下官的確是奉陛下的命令請娘娘進宮。娘娘若是不放心,可以讓二皇子妃,甚至讓燕四姑娘親自送你到宮門。下官定將你帶到興慶宮,面見陛下。”
燕云琪著急,“母親,不可相信他。金吾衛的人,狡猾如狐,說不定他就是在哄騙母親。”
鄭剛苦笑,他算是明白皇帝為什么要讓他出面請筑陽縣主進宮,而不是派出宮里的黃門內侍。
這便是陛下的考驗吧。
鄭剛朗聲道:“縣主娘娘還是不要耽誤時間。你可以自行前往皇宮,下官可在你身后護送。總而言之,陛下召見屬實,請縣主娘娘不要再耽誤時間,以免觸怒陛下。”
“你是在威脅我母親嗎?”燕云琪質問。
鄭剛揚眉一笑,譏諷道:“二皇子妃,本官如果成心威脅縣主娘娘,就不會如此客氣。不過也不怪你,畢竟,在過去你沒和本官打過交道,不知道本官的脾氣。如果,今兒本官是來抓縣主娘娘,你以為本官會有如此耐心聽你們廢話嗎?”
放肆!
燕云琪緊握雙拳,就要發作。
蕭氏卻率先開口,“本宮跟你進宮,本宮相信你不敢假傳圣旨。你是陛下的馬前卒,人人喊打。你若是膽敢假傳圣旨,天上地下,都沒有你鄭剛的生存之地。”
鄭剛不怒反笑,“還是縣主娘娘看得通透,本官就是陛下跟前的一條看家狗,自然不會擅做主張。但,如果誰敢忤逆陛下,本官也將化身惡犬,見誰咬誰。”
從未見過有人把自己比做狗,還如此理直氣壯,清新脫俗,一臉地驕傲和得意。
燕云琪擔憂不已,“母親真要隨他進宮?可是……”
蕭氏揮揮手,“你不必擔心,你先回皇子府。等我出宮后,自會派人通知你。”
燕云琪不肯,“我就在這里等著母親回來。”
“不必!我具體什么時候能回來,現在可說不準。你家里還有孩子等著你回去,別任性,聽我的話。”
燕云琪想到自己的孩子,咬咬牙,“好!我聽母親的。我親自送母親到皇宮,之后我就回皇子府。”
“甚好!”
執金吾鄭剛多嘴問了一句,“縣主娘娘不讓燕四姑娘相送嗎?”
蕭氏了然一笑,“鄭大人放心,我家云歌不會在你背后放冷箭,你可以放心大膽地隨本宮離開縣主府。”
鄭剛不承認剛才有一瞬間,他偷偷松了一口氣。
他哈哈一笑,掩飾內心的尷尬,“縣主娘娘真會說笑。本官來了數次,都沒有見到燕四姑娘的面,真是可惜。”
“她一個大姑娘,你見她做什么?莫非你對我家四妹妹意圖不軌?”燕云琪質問他。
鄭剛呵呵一笑,“二皇子妃真會開玩笑,你看本官像是對誰意圖不軌的樣子嗎?”
“像!你對誰都是一副意圖不軌的樣子。”
“二皇子妃千萬別這么說。比如,本官對你們二皇子府就沒什么想法。除非有一天,二皇子殿下犯了事,正好又落在本官手中……”
“你敢!”
“哈哈哈……”
鄭剛放聲大笑,沒有多說。
然而,一切盡在不言中。
真等到二皇子殿下犯事的那天,看他敢不敢。
他最喜歡抓捕皇室宗親,高官顯貴。
最讓他著迷的事,就是通過自己的雙手,讓一個世家大族從這個世上徹底消失。
奈何,陛下的手段還是仁慈了些,對那些世家還做不到趕盡殺絕,斬草除根。
真乃憾事。
蕭氏換了一身穿戴,帶著丫鬟婆子乘坐馬車出縣主府。
燕云琪一路相送。
燕云歌始終沒有露面,鄭剛騎著馬,四下環顧。
他有理由懷疑,燕云歌就在附近,一直緊緊地跟著他們。
只是,他不知道人具體藏在哪里?
若是能抓燕云歌一個現行,抓到她手持弩箭的罪證,鄭剛咬咬牙,他一定要治燕云歌一個反賊的罪名。
終于順利到達宮門。
蕭氏囑咐燕云琪早早回去,不要在宮門逗留。
“你放心,陛下應該不會為難我。”
“可是西北那邊……”
“西北的事情,什么時候輪到我們婦孺操心出力?堂堂大魏江山,如果淪落到幾個女人去拯救,這個江山也完了。回去吧,安心等候消息。你也別為難二皇子殿下,他出面也沒有用,記住了嗎?”
燕云琪重重點頭,心頭擔憂不已,“要不女兒陪同母親一起進宮。”
蕭氏笑了起來,“別開玩笑!陛下召見的是我,你怎么能同我一起進宮。孩子你不要了嗎?”
一提到孩子,燕云琪就沒辦法再堅持下去。
她有些沮喪,有些愧疚,更多的是擔憂。
她目送母親蕭氏走進宮門,心都揪了起來。
不知何時,燕云歌來到她的身邊,“二姐姐別站在宮門口,當心黃大內侍衛驅趕。”
“四妹妹什么時候來的?”
燕云歌揚眉一笑,“我來了好一會。二姐姐放心吧,母親不會有事。”
燕云琪握住她的手,“我心頭很不安。陛下召見母親,為何不派內侍,而是讓金吾衛請人?莫非陛下要對母親不利?”
燕云歌掃了眼宮門,拉著二姐姐上了馬車,邊走邊聊。
“陛下讓金吾衛出面請母親,有可能是為了震懾,也有可能是為了出氣。”
“出氣?”
燕云歌點點頭,“金吾衛想抓燕云權,這都過了兩三天,連燕云權一根汗毛都沒抓到,你說陛下氣不氣?母親身為燕氏家族的主母,燕云權的嫡母,陛下肯定要見一見。總不能金吾衛大肆抓捕燕云權的當下,卻對母親視而不見吧。”
“可是,陛下萬一用母親威脅父親,怎么辦?”
“沒有用!所有人都清楚這一點,陛下也清楚。陛下召見母親進宮,說不定這會正和和氣氣說話。”
興慶宮。
蕭氏被請進寢殿。
皇帝歪躺在羅漢榻上,身上披著一件袍子。
雖然還沒到盛夏,但是天氣已經明顯熱了起來。
蕭氏穿著單薄的春裝,然而皇帝竟然還披著一件厚實的袍子。
這反常的穿衣舉動,讓蕭氏不由得微蹙眉頭。
皇帝的身體情況,已經如此嚴重了嗎?
看著皇帝半百的胡須,蕭氏暗暗嘆了一口氣。
她躬身請安,席地而坐,感慨了一句,“陛下老了!”
永泰帝輕咳一聲,“是啊,我們都老了。唯獨你,和剛回的京城的時候相比,一點變化都沒有。”
蕭氏微微躬身,“我是想得開,心寬。”
永泰帝嗤笑一聲,“你若是想得開,為何逗留京城數年,都不肯回上谷郡?”
“正因為想得開,所以才不回上谷郡受那閑氣。難道陛下看我礙眼,準備打發我回上谷郡嗎?”
永泰帝緩緩搖頭,“你不想回去,朕不會逼著你回去。當年先帝將你賜婚給燕守戰,的確有些欠妥。好在,這些年你都平安度過,并且順利回到京城,朕替你高興。”
“多謝陛下!請陛下保重身體,不要太過操勞。國事繁重,就讓臣子分憂,不必事必躬親。”
永泰帝面露笑容,“朕就知道,你明白朕的心意。西戎揮兵南下,來勢洶洶。沿途官府無力阻擋,目前唯有燕守戰有一戰之力。只要他肯出力,就能拖住西戎兵峰,等待涼州兵馬合圍,將西戎兵馬一舉殲滅。
但,朕了解燕守戰這個人,即便朕給他下圣旨,他也不肯出全力拖住西戎兵馬。他慣會保存實力,這種損兵折將沒什么好處的戰事,他肯定只會敷衍一下。
然而,他若是不肯出兵拖住西戎南下兵峰,西戎就將長驅直入,直達京畿。屆時,大魏江山危矣。你說朕該怎么辦?”
蕭氏思慮片刻,緩緩搖頭,“即便燕守戰肯出全力,也未必能拖住西戎兵峰。”
“朕不相信!”
蕭氏提醒道:“幽州也在鬧民亂,反賊猖狂。燕守戰這會正在四下平亂。西戎兵峰南下,一時間他也抽不出足夠的兵力,又如何阻攔。”
永泰帝當即說道:“朕已經下令,讓他們回撤,暫時放過那群反賊。先解決了西戎兵馬,再去平亂。”
“糧草從何而來?士兵的薪俸從何而來?幽州苦寒,賦稅有限。讓燕守戰連著發動兵事,他也是有心無力。之前的積攢,已經用在了平亂上面。將士們需要休整。兵事兇險,不做休整就去正面迎接西戎兵峰,幽州兵馬怕是要死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