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少監終究沒能取下蕭逸的項上人頭。
反而損兵折將,從宮里帶來的人死傷殆盡,唯有幾個金吾衛的性命得以保存。
一地血腥,殘肢斷臂,著實可怖。
偌大的軍營,安靜得不正常。
梅少監雙手被綁縛,形容狼狽。
他敗了!
一敗涂地!
他沒能完成陶太后交代的差事,他愧對陶太后對他的信任。
若非職責在身,他真相自刎謝罪,給陶太后一個交代。
他仰天長嘆,心中悲涼。
這一次沒能殺死蕭逸,還會有第二次機會嗎?
陛下會如何想?
“快走!”
親兵用力推他,將他推進營帳。
蕭逸早就坐在主位上,正在悠閑品茗。
紀先生坐在一旁,將梅少監上下打量。
他還是第一次和梅少監見面。
當然,梅少監的名頭,早些年他就聽過,可謂是如雷貫耳。
蕭逸沖梅少監一笑,“梅公公,這么快我們又見面了。”
梅少監正色道:“將軍要殺要刮,悉聽尊便!咱家絕不會皺一下眉頭。”
蕭逸哈哈一笑,“梅公公真會說笑,本公子從一開始就沒想過要殺你,否則也不會讓兒郎們手下留情。”
梅少監微蹙眉頭,嚴肅說道:“今日咱家沒能完成差事,愧對娘娘,愧對陛下。不過將軍的處境,將會越發尷尬艱難。相信宮里很快就會再次派人過來,奪去兵權。屆時,公子可有去處?南軍不再歸你統領,無論如何你也翻不起風浪。現在,你只能算是茍活!”
啪啪啪……
蕭逸拍著巴掌,面上還掛著笑,“梅公公真知灼見,本公子的處境的確很艱難啊!南軍是朝廷的軍隊,本公子可沒本事帶著他們一起造反。再說了,本公子也姓蕭,當然不會在多事之秋給陛下添麻煩。所以,就需要梅公公居中調和一二,替本公子給太后娘娘傳幾句話。”
梅少監眉頭緊鎖,“什么話?太后娘娘不會答應你過分的要求。你始終是朝廷命官,你得服從朝廷的安排。”
“哈哈哈……梅公公就愛開玩笑。你的意思是,之前三道旨意都不算數嗎?”
梅少監神情錯愕,不敢置信,“你……”
“陛下已經解除了本公子在軍中的一切職務,本公子領旨。你回去告訴陶太后,別在為難我,否則我滅陶家滿門。”
“你放肆!”
蕭逸似笑非笑,“本公子要提醒梅公公一句,本公子的老本行,可是專行刺殺一事。若是陶太后想賭一把,本公子一點都不介意。等朝廷派人過來,本公子就會交出兵權,不再統領南軍。本公子說到做到。”
梅少監很是詫異,完全不能理解蕭逸的腦回路。
他怎么舍得放棄南軍?
怎么肯交出兵權?
他難道不知道,兵權一旦交出來,他就成了待宰的羔羊了嗎?
蕭逸挑眉一笑,“我的安危,就不勞梅公公操心。你只需將我的話帶給陶太后,請她務必盡快回復本公子。如果陛下的人先到軍營,那么本公子可不保證解除軍務之后,會不會殺到京城,暗行刺殺一事。陶家人丁不多了吧!”
梅少監咬牙切齒,“你這是在威脅太后娘娘!”
“對啊,本公子就是在威脅她。本公子當年敢在金鑾殿上,當著文武百官的面殺了陶老二,你以為本公子會沒有后手?會坐以待斃,等著陶太后派人來殺我?”
蕭逸似笑非笑。
“梅公公你是個聰明人,可是本公子也不笨。你快點做決定吧,趁著天色還亮著,今晚還能趕到驛站歇息。一會本公子還有要緊事情要忙,會一會幾個老朋友。梅公公可別耽誤了本公子和老朋友見面的時間,讓老朋友們久等。”
梅少監咬咬牙,厲聲說道:“好!咱家就替你傳話,太后答不答應,咱家不保證。”
“梅公公謙虛了!我相信你一定有辦法說服陶太后,讓她答應我的條件,別再追著我不放。我就一個小人物,犯不著惦記這么多年。還有,別試圖動東平王府的人,敢殺一人,我十倍回擊,說到做到。”
簡直是無法無天!
連當朝太后都敢威脅!
梅少監氣得渾身發抖,卻又無可奈何。
蕭逸懶得和他繼續廢話,揮揮手,“送梅公公離開!”
親兵領命,“諾!”
一直沒說話的紀先生,直到這個時候才開口說道:“公子說的是真的?真要放棄南軍,放棄兵權?”
蕭逸自嘲一笑,“事情到了這個地步,新皇蕭成義不會讓我繼續統領南軍。瞧著吧,很快朝廷就會正式派人解除本公子的職務。與其讓人趕走,不如主動一點。”
紀先生蹙眉,“離開了南軍,公子準備去哪里?沒了南軍,公子的安危能確保嗎?陶太后可不會輕易放棄。”
“她不放棄也得放棄。至于本公子的安危,先生不必憂心,本公子早有安排。”
紀先生嘆了一聲,“如今看來,公子同平武侯石溫私下里早有安排,老夫倒是顯得多余。”
蕭逸連連否認,“先生又說笑了!現在是非常時期,自然要行非常事。先生稍等等我,我先去處理點私事,晚飯之前肯定能回來。”
一身戎裝的蕭逸,腰佩利劍,起身離去,迅速離開軍營。
還有一撥人等著他去殺!
這一次,他不再仁慈,只留一個活口,給平親王蕭成文帶話。
梅少監快馬加鞭趕回京城。
他雙眼充血,衣衫不整,身上還帶著味道。
他顧不上這些,他要盡快見到陶太后。
“老奴該死!老奴愧對娘娘,辜負了娘娘的囑托,老奴無能啊!”
梅少監匍匐在地,痛哭流涕,磕頭請罪。
陶太后一見他這模樣,就知道事情沒成功。
她一腳踢翻了小杌凳,“那么多人,還對付不了一個蕭逸?本宮給你的圣旨呢,難道蕭逸當真敢公然抗旨?”
梅少監哭著說道:“蕭逸賊子,不僅公然抗旨,他還,還……”
“還怎么樣?說!”
陶太后厲聲呵斥。
梅少監哭得啊,簡直是聞者傷心,見者落淚。
他擦了一把眼淚,說道:“蕭逸賊子竟然口出狂言,說,說如果娘娘繼續追著他不放,他就……”
“他就如何?”
陶太后被梅少監一句話斷三次的說話方式,折磨得火氣升騰。
若非是她身邊的老人,她早就一腳踢過去,命人把他拖下去。
梅少監哭著說道:“他就要滅了陶家滿門!”
“放肆!他敢!”
陶太后怒火攻心,氣得渾身發抖。
她咬牙切齒,“她真的這么說?”
梅少監重重點頭,“老奴不敢胡說八道,蕭逸賊子的確是這么說的。他還說,他以前的老本行就是專門干刺殺。他還說,當年他在金鑾殿膽敢殺害陶大人,早就準備好了后路。娘娘,蕭逸那個人就是個瘋子啊!”
陶太后臉色煞白,氣得!
“大逆不道!簡直是大逆不道!誰給他的膽子,連本宮都敢威脅。他就不怕朝廷治他死罪嗎?”
梅少監忙說道:“蕭逸說,只要娘娘肯放棄追殺他,他就放棄兵權,遠走他鄉。”
“還想遠走他鄉,他做夢!本宮就不信治不了他。本宮要鏟除東平王府,讓東平王府上下所有人給他陪葬!本宮倒是要看看,到底是他狠,還是本宮手段更高一籌。”
陶太后動了真怒,勢要殺人泄憤。
“娘娘使不得啊!”
梅少監急了,果然一切都沒逃過蕭逸的預料。
“蕭逸賊子說了,如果娘娘殺東平王府的人,娘娘殺一人,他就殺十人。他還說,娘娘要是不信他,大可以試試看。”
陶太后直接掀翻了小幾,怒氣攻心,胸口上下起伏。
“娘娘息怒,娘娘息怒!”梅少監連連磕頭。
陶太后面色猙獰,眼神很可怖。
她喘著粗氣,許久許久,才壓下心頭的怒火。
她盡量平復心情,冷靜問道:“你可知道他有何依仗?先皇過世,平武侯石溫離著老遠,他有什么依仗敢如此囂張,還敢威脅本宮,要滅陶家滿門?他哪里來的底氣?本宮就不信,金吾衛和禁軍還防不住他一個人。”
梅少監斟酌著說道:“老奴打聽到,蕭逸賊子早在當年平息諸侯王作亂的時候,就開始悄悄養私兵,據說有上千人的私兵隊伍。”
“他的私兵養在何處?”陶太后怒聲問道。
梅少監輕聲說道:“若是消息沒錯的話,蕭逸賊子的私兵就養在富貴山莊!”
“燕云歌那個富貴山莊?”陶太后蹙眉。
梅少監連連點頭,“正是燕云歌名下的富貴山莊。”
陶太后連連冷笑,“燕云歌私藏反賊,同罪!”
“可是,朝廷尚未公開對蕭逸治罪,而且還要顧忌到西北的戰事。如果動燕云歌,筑陽郡主同廣寧侯燕守戰,恐怕不會坐以待斃。”
梅少監小心翼翼地提醒。
他覺著剛才那番話分量不足,又補充道:“陛下為了烏恒一事煩惱,廣寧侯燕守戰是不可忽略的一支軍隊,恐怕陛下也不同意動燕云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