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云同帶著兵馬,回到幽州兵馬大營。
來不及卸掉身上的鎧甲,只是擦了一把臉,就急匆匆前往中軍營帳。
經過通報,他被請進簽押房。
“兒子給父親請安!”
“坐吧!”
燕云同大馬金刀往椅子上一坐,開口就說道:“豫州兵馬簡直是在胡鬧!派一群新兵蛋子配合我們幽州兵馬,擺明是要讓我們送命。此事,父親是不是該管一管?”
燕守戰冷笑一聲,“本侯怎么管?石溫遠在京城做丞相,老崔不啃聲。甚至可以說,如今老崔都要被石溫節制。本侯的話,如今就是放屁,半點用都沒有。
劉章更是病得這半死不活,不肯出面理事。如今這邊關啊,簡直是亂彈琴。皇帝任命石溫做丞相,就是一步臭棋!”
他口中的老崔,正是討虜大將軍,太尉崔大人。
崔大人節制天下兵馬,對抗烏恒王庭。
結果,被他節制的石溫,搖身一變做了丞相。
崔大人反而要被石溫節制。
這下子,亂套了。
豫州兵馬恥高氣揚,不可一世。
關鍵是,豫州兵馬大部分老兵都留在京城,作為石溫的本錢底氣。
邊關的豫州兵馬,大部分都是沒上過幾回戰場的新兵蛋子。
和這群不可一世的豫州兵馬配合,燕云同氣得吐血三升。真想將石大公子,砍死算了!
燕云同不滿地說道:“兒子拒絕和豫州兵馬打配合。非要配合,讓燕云權去。他能忍住這口氣,我可忍不了。”
燕守戰哼哼兩聲,對二兒子大為不滿,“本侯都沒抱怨,你抱怨個屁。老實一點,否則本侯錘死你!”
燕云同昂著頭,“就算父親要錘死我,我也拒絕和豫州兵馬配合。這事就這么定了,沒別的事情,我先下去吃一頓。這一路上就沒吃過一口熱的,嘴里面都起了一串水泡。”
“慢著!你四妹妹的婚期已經定下來,就在今年九月中旬。”
“四妹妹要嫁人了?真要嫁給蕭逸那王八蛋?”
燕云同心疼啊!
他的心,好痛好痛。
自家的寶貝妹妹,就要嫁給蕭逸王八蛋,舍不得啊!
燕守戰冷哼一聲,“不是嫁給蕭逸,你說嫁給誰!戰事緊張,你就別去京城湊熱鬧。本侯今兒就是知會你一聲,你知道就行。”
燕云同這越發感到心疼。
他咬牙切齒,“我要去京城給四妹妹送嫁。”
“放肆!戰事緊張,天天大小戰事不斷,你無旨離開邊關前線跑到京城,當心石溫斬了你。”
“他敢!”
“他當然敢!別以為石溫會看在你大姐姐的面上,就對你網開一面。那個老賊,殺起人來,從不手軟。你別給本侯添麻煩。你四妹妹成親后,會抽空回來一趟。到時候李們兄妹二人有機會見面。”
燕云同不甘心,“四妹妹出嫁,我不去京城送她,這不合適。”
“你母親都沒說不合適,你著什么急。京城那地方,不差你一個。”
“我不去京城,誰去送嫁?誰送四妹妹出門?”
“廢話真多。你別忘了,云歌嫁的人是蕭逸。無父無母,無法無天的蕭逸。那些破規矩,能省則省!你四妹妹親自定的婚期,你想到的事情,她肯定不會忽略。你想不到的事情,她肯定能想到。”
“竟然是四妹妹親自定的婚期?”
燕云同不敢相信。
他有些吃味,心頭酸酸的。
“四妹妹這么著急出嫁嗎?”
他真想宰了蕭逸,和他搶四妹妹,太過分。
他好傷心。
四妹妹要出嫁了,而他卻不能去京城送嫁。
這日子沒法過下去了。
燕守戰說道:“此事千真萬確,婚期的確是云歌親自定下來的。你母親很不滿,都沒能讓云歌改變主意。顯然,這門婚事已經無力阻止。她要嫁蕭逸,就讓她嫁。沈反正,云歌肯定吃不了虧。”
這能是人話嗎?
燕云同大為不滿。
“父親就不能替我請一道軍令,讓我進京給四妹妹送嫁?”
“屁的軍令!戰事不利,誰都別想離開。什么理由都不行。除非你能像石溫一樣,得皇帝提拔,就可以離開邊關前線。”
燕守戰一句話,就將燕云同的指望打得稀巴爛。
傷心啊!
難過啊!
四妹妹,哥哥不能去京城給你送嫁,這可怎么辦啊!
燕云同一肚子怒氣,騎馬狂奔幾十里。
親兵在后面追得吐血。
二公子要是有個三長兩短,如何得了。
戰馬累得吐唾沫,燕云同才停了下來。
他進了城,找到在軍需后勤當差的沈書文。
“沈表哥,喝酒去!”
幾年邊關歷練,沈書文已非昔日弱質書生。
邊關風沙,給他帶去了歲月滄桑,也平添了一份男人魅力。
他穿著棉布衣衫,腰間配著一把腰刀,文人模樣,卻做儒將打扮。
眼神也變得格外堅毅。
他已經不是昔日在太學求學的書生,他是朝廷命官,每日經手成千上萬的糧草軍械。
他有些意外,“你怎么來了?”
“有空嗎,一起喝酒!”
燕云同一臉老子不爽,就是想找人喝酒的模樣。
沈書文拍拍手,拍掉手上的塵土,“你等我一會,我把事情交代下去,就可以離開。”
“我在外面等你!”
沈書文交代完差事,換了一套衣衫走出來,就看見燕云同靠在墻壁上,懶懶散散,像個軍痞。
他的親兵,牽著馬,都離得遠遠的,又確保能時刻關注到他的動靜。
沈書文上前,“不是說要喝酒嗎?去哪里喝酒?”
“隨便!今兒我只想喝酒,地方你定。”
沈書文想了想,“就去我住的地方喝酒。上回有人從京城給我帶了幾壇酒,都還沒開封。你今兒有口福。”
緊接著,他又吩咐小廝去酒樓打包一桌酒席。順手扔給小廝兩吊錢。
燕云同嘀咕了一句,“兩吊錢哪里夠。”
說完,他招手叫來親兵,“打包一桌上等酒席,送到沈大人家里。老子等著酒席喝酒。”
親兵領命而去,跑得比小廝快多了。
小廝一臉懵逼,求救似的看著沈書文。
沈書文苦笑不得,吩咐小廝,“你拿著錢,再去弄幾個熟食涼菜。”
小廝高興地去了。
燕云同跟在沈書文身后,穿過兩條街,來到沈書文居住的宅院。
單門肚戶的一進宅院。
就兩個小廝,加一個老仆伺候。
另外在本地請了個婆子,每日上門幫忙做飯洗衣。
婆子已經忙完一天的活,早早離去。
老仆燒水,準備泡茶。
沈書文吩咐小廝,搬一壇酒出來。
他親自開封,酒香瞬間飄出來。
滿屋子酒香,美得很!
燕云同要大碗喝酒。
沈書文攔住他,“我家就幾只吃飯的碗,可不能被你糟蹋了。就用酒杯喝酒。”
燕云同嘀咕了一句,“你可真小氣,連酒碗就不肯給我一個。”
沈書文嘿嘿一笑,“你一喝酒,就愛砸酒碗。我家的碗,可經不起你這么砸。”
燕云同抓抓頭,“罷了,罷了,全聽你的。你說用酒杯就用酒杯,我沒意見。”
沈書文親自給他斟酒。
小廝買回來兩斤熟牛肉,又買了些拌菜,正好下酒。
親兵領著酒樓小二登門,一桌上等酒席置辦齊全,花了五貫錢。
邊關物價高。
因為大部分物資,都要從內陸運來。
一大桌酒菜,配上酒水,這是極為豐盛的一餐。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
沈書文見他酒杯空了,提起酒壺,為他斟酒。
接著,才問道:“趕幾十里路,跑到城里,找我喝酒。結果什么都不肯說?”
燕云同苦笑一聲,“四妹妹要成親了!嫁給蕭逸那個王八蛋。”
沈書文提著酒壺的手一頓,酒水從酒杯蔓延出來,他才回過神來。
他很想控制住自己的表情,讓自己顯得平靜一些。
可是眼神出賣了他。
他心頭鈍鈍的痛,有點酸澀,有點難受。
他放下酒壺,拿出手帕擦拭桌面,沉默不語。
燕云同盯著他看,“后悔了嗎?當初你要是堅定一些,臉皮有蕭逸一半厚,說不定你就成了我妹夫!”
沈書文哭笑不得,感覺眼睛有些澀澀的,難受得緊。
他聲音低沉地問道:“四表妹什么時候成親?婚期定了嗎?”
燕云同點點頭,“婚期就定在九月中旬。家父不許我去京城送嫁,氣煞人也!說什么戰事緊張,不得擅離職守。全都是放屁!”
沈書文有些神不守舍,好一會才反應過來,“你就是為了這事,特意跑了幾十里路,找我喝酒?”
燕云同盯著他看,表情嚴肅,“我跑幾十里來找你,不光是為了喝酒。你要是后悔了,我支持你將四妹妹搶回來。蕭逸配不上四妹妹!”
沈書文自嘲一笑,“蕭逸好歹也是東平王府公子,要是他都配不上,我就更配不上。我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何德何能,哪有什么資格去將她搶回來。而且,現在去搶,未免太過下作。當初選擇了放棄,就不該繼糾纏。”
燕云同大搖其頭,完全不贊同他的說法。
“沈書文,你這人最大的毛病就是讀書讀太多,把腦子給讀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