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與你所求不同,豈能相提并論。”
吳局喝著悶酒,一臉不爽。
錢聞也不介意他的態度,反而嘿嘿一笑,“雖說我們所求不同,但歸根結底,無非就是酒色財氣四個字。我,人稱錢胖子,就是個俗人。來人世走一趟,無非就求個‘財’。平陽郡能讓我錦上添花,我樂意留在這地。
小吳道長所求,我斗膽猜一猜,估摸著就是求個‘氣’。天下之氣,山川之氣,人間之氣,具體到每個人身上的氣……平陽郡人氣興旺,以一地觀天下之氣,小吳道長怎么還嫌棄上了?能否說說,燕夫人使出什么計謀,把吳道長留下來?”
吳局看著他,“真想知道燕夫人用了何計?”
錢聞連連點頭。
想知道啊!
太想知道了!
吳局也不瞞他,“燕夫人承諾,要在平陽郡修建一座道觀,并且懇請家父出任道觀觀主。所謂計謀,就是一場陽謀,她請我父親為即將修建的道觀選址。這一頓忽悠利誘,家父哪里扛得住。哎……悔不當初啊!早知道一開始就離開,也不會節外生枝。”
錢聞拍著自己的大腿,拍出巨響,將吳局都唬了一跳。
“你干什么?”
錢聞嘿嘿一笑,眼中閃爍著光芒,看到錢財了啊!
他興奮地說道:“燕夫人待吳道長如此深情厚誼,真是令人艷羨。為了將吳道長留下來,不惜出重金修建道觀,這是不是千金買馬骨,待人如國士。”
吳局瞥了他一眼,“話不是你這么說的。”
錢聞嘿了一聲,“別挑剔我的言辭,我就問你,這幾十年,可曾有人為了留下吳道長煞費苦心,承諾修建道觀?有嗎?肯定沒有。你們父子若是有固定的道觀投身,也不至于常年在外奔波。”
這一回,吳局直接甩了個白眼,“你不懂我們的想法,就不要擅自揣測我們的言行。”
錢聞笑了笑,“我雖然不懂,但也知道你們父子是為了求道。何為道?不管什么是道,總得有個道場,宣揚你們的道法。走了這么多地方,南來北往,吃灰喝風,有找到宣揚道法的道場嗎?”
這下子吳局尷尬了,沒話反駁。
錢聞一臉嘚瑟,“你看,我沒說錯吧!身為道長,也需要一個場子,才方便辦事,對不對。燕夫人以國士相待,我真不知你為何總是不滿意。”
吳局琢磨了一下自己的想法,“也不是不滿意,就是覺著被人牽著鼻子走,心頭很不高興。”
“得嘞,我算是知道你的心結所在。你就是不想有人做你的主,看來從小到大你是自己做主慣了,受不了被人擺布。”
“莫非你能接受被人擺布。”
“要是燕夫人待我以國士,我就能隨她擺布。叫我趴著,我絕不站著。叫我跪著,我絕不坐著……”
嘖嘖……
吳局一臉不忍直視地掃了掃錢聞錢胖子,生意人,果然毫無節操可言。
能要點臉嗎?
錢聞卻一臉遺憾,“只可惜,燕夫人看不上我們這樣的小人物。我要是吳道長那樣的本事,不,只要有一半本事,能得燕夫人看重,我做夢都能笑醒。”
吳局陶陶耳朵,這馬屁拍的,快聽不下去了。
他問錢聞,“在你眼里,燕夫人是個什么樣的人?值得你如此推崇?”
錢聞壓低聲音,悄聲說道:“不瞞你說,之前大家伙心里頭其實都有點擔憂。你想啊,我們自個掏錢替燕夫人修建工程,一文錢利潤賺不到,還要倒貼人力財力物力,付出極大。
尤其是,承包了筑堤壩,疏通河道的那些商賈,光是保證金就要幾十萬貫錢。那么多錢,全投在平陽郡,大半年下來,見不到一文錢的收益,我們心頭也慌啊!
但是,你知道最近為什么大家興致高漲嗎?知道為什么有人已經決定繼續追加投資,要繼續經營此地的生意嗎?”
“為什么?”
“因為食鹽!你也知道平陽郡沒有鹽礦,之前大家都是憂心忡忡,燕夫人承諾的食鹽專賣,食鹽從哪里來?總不能從世家手里面買來,然后再轉賣給大家。那樣的話,這生意沒辦法做下去。”
“對啊,沒有鹽礦,食鹽專賣從何談起?”吳局也是個十萬個為什么。
錢聞神秘兮兮一笑,“誰都沒想到,就前些日子,城里多出了兩百擔食鹽,低價賣給了修筑堤壩那幾家大商賈。聽聞,年底之前,還有好幾百擔食鹽送來。今年是第一年,產量有些低。但是等到明年,肯定能供上貨。小吳道長,你可知道這批食鹽從何而來?”
吳局連連搖頭,他哪里知道啊。
他是一頭霧水。
但他樂于求問,“你知道燕夫人的食鹽從何而來?”
錢聞也不賣關子,“不僅我知道,城里面生意圈子里的朋友都傳遍了。大家嘗了味道,有懂行的人說了,食鹽來自海邊。燕夫人供應的是海鹽。
哈哈哈……你沒想到吧。燕夫人她根本不需要鹽礦,只要有一片海,就有取之不竭的食鹽。在這之前,誰都沒想到,燕夫人竟然已經掌握了熬煮海鹽的辦法。
而且煮出來的海鹽,雪白雪白,沒有半點雜質。那可是頂級食鹽,比市面上賣的所有食鹽的品質都要好上個幾個檔次。哈哈……發了,發了!現在生意圈子里的人,都在議論紛紛。
那幾個承包修筑堤壩的商賈,這回發大財了。他們投入大,一下子投入幾十萬貫錢,可是收益也高得嚇人。有了源源不斷的食鹽供應,要不了兩三年,幾十萬貫錢連本帶利全賺回來。
哎,可惜啊,我沒那么多本錢。我要是有本錢,我也投個幾十萬貫錢,也能摻和摻和食鹽買賣。這些日子,很多像我一樣的小商賈,天天圍著那幾個大商賈轉悠,希望能從他們手中拿下分銷權。”
吳局愣了愣神,“你是說,燕夫人已經解決了食鹽供應?”
“是啊!不僅解決了食鹽供應,而且要多少有多少。”
“平陽郡不臨海,你們不擔心嗎?不怕其他世家鹽商劫貨報復?”
錢聞連連擺手,一臉自信滿滿地樣子,“不怕!有蕭郡守在,兵強馬壯,誰敢搗毀海邊鹽田,就打誰。大不了雙方打一仗,重新劃分地盤。而且疏通了河道,現在能夠坐船直接到達海邊,快得很。
至于你擔心的劫貨,敢摻和食鹽專賣的人,沒點靠山背景,沒有幾百上千人的私兵部曲,沒點黑白兩道通吃的本事,豈能隨隨便便摻和這門生意。小吳道長,你就不要替他人操心。我們做生意的,都清楚自己幾斤幾兩,知道哪些生意能摻和,哪些生意不能摻和。”
“造紙印刷生意,你怎么就敢摻和進去?就不怕世家報復你?那些大世家,不敢招惹燕夫人,但是收拾你還是綽綽有余。”
錢聞一臉豬肝色,尷尬啊!
他輕咳數聲,“所以說,我只參股工坊,躲在背后吃紅利。不參與分銷買賣。買賣這一塊,都是燕夫人名下的南北商行在操作,我不過問,別人也就不知道我有參股。”
吳局聞言,哈哈一笑,“看來你也是怕的。”
錢聞大方承認,“我一介商賈,不是官,也沒有爵位護身,自然會怕。”
吳局笑了笑,“我算是明白了,你們之所以對燕夫人如此推崇,只因為她能帶你們賺錢。”
錢聞搖晃著腦袋,此刻,他覺著已經到達了人生的巔峰時刻。
至少心情是到達了巔峰。
他哈哈一笑,說道:“不僅僅是能帶我們賺錢,更重要的是燕夫人信守承諾。她答應的事情,就不用擔心出現意外,半途反悔之類的情況發生。你看,最難的食鹽都解決了,其他的貨物會比食鹽更難嗎?
所以說啊,你就放心留在平陽郡。燕夫人親口承諾給吳道長修建道觀,這事板上釘釘,肯定跑不了。等到明年,吳道長就有了道觀,可以開壇講法,宣揚道法,收信男信女。我老錢,提前祝道觀香火旺盛,人人得道升天。”
香火旺盛,還算是一句正常的祝福。
人人得道升天,又是什么狗屁不通的玩意。
吳局也沒有糾正他的話,只是一味的喝著悶酒。
錢聞唱起了小曲,可見他的心情著實不錯。
發財啦,發財啦……
大家都來平陽郡發財啦!
他得意洋洋地說道:“等到書院開始招生,這里面也有我老錢的一份功勞。將來去衙門找人辦事,也能拉上關系。你不知道哦,平陽郡求賢若渴,是個讀書人都要,也不管香的臭的。
我都給計縣令推薦了好幾個讀書人。也不知道計縣令有沒有本事把人忽悠到平陽郡,替他分憂。哎,我都替計縣令發愁。”
吳局愣了愣,才想起錢聞口中的計縣令是誰。
“你說的就是那個莊丁出身,被燕夫人提拔,從掌柜做到管事,又從管事提拔為縣令的那個人,計平?”
“對對對,就是計平計縣令。他可是好多人榜樣!”
“他只是特例,不可復制的特例。將他當做榜樣,當心耽誤了前程生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