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陽郡!
過了九月初九,天氣一日冷過一日。
轉眼間,田間地頭有了霜花。
燕家姐妹們,風雨無阻,不管冷熱酷寒,雞鳴時分就得起床,開始一天忙碌緊張的生活。
最近大家心思都比較深沉。
因為大姐姐來信,叫她們去豫州,要給她們保媒。
嫁到豫州?
在這之前,想都沒想過。
從離家那天起,她們的目標就是建州,只有建州。
建州的世家公子,才是她們夢想中的如意夫婿。
現在……
建州不曾見到,就要去豫州,甚至會嫁到豫州,姐妹幾人心情頗為沉重。
可不可以大聲說“不”?
她們不想去豫州。
眾人都看著年齡最大的燕六,這個時候她應該站出來,替大家說話。
燕六假裝不知,沉默著做著自己的功課。
眾人憤怒,失望,又無可奈何!
事關前途,總歸不甘心。
總要努力一下。
這一天,午間休息,燕七悄悄脫離大部隊,偷偷去見四姐姐燕云歌。
“夫人,七姑娘求見!”丫鬟在書房請示。
燕云歌頭也沒抬,“請她進來。”
她算著時間,差不多該有人來找她說話。
意料之中,來的第一個人是燕七。
燕六性格求“穩”,通常情況下不會第一個出頭。
其他幾個小的,猶猶豫豫,沒人在背后攛掇,下不了決心。
也只有燕七,有主見,也不缺膽識。
“妹妹見過四姐姐!”燕七第一次走進外院書房,頗有些緊張不安。
燕云歌放下手頭上的事情,“坐下說話吧!我們姐妹之間談話,不必如此多禮。”
“多謝四姐姐。”
燕七小心翼翼在圓凳上坐下,下意識深吸了一口氣。
燕云歌看著她,語氣輕柔,“特意來找我,是有什么要緊事嗎?”
燕七感覺口干舌燥,張不開口。
燕云歌只需一個眼神,丫鬟趕緊斷來一杯溫熱的蜂蜜水給燕七,“七姑娘喝喝水,潤潤唇。一路跑過來,肯定渴了。”
燕七趕忙接過水杯,沖丫鬟甜甜一笑,“謝謝這位姐姐。”
她喝了水,甜滋滋的蜂蜜水讓她很快鎮定下來,總算能正常開口說話。
“今兒斗膽來見四姐姐,是有些心里話,不知該不該講。”
“人都來了,有話直說。你不用擔心我會生氣發怒,遷怒于你。”
“多謝四姐姐。嗯……我聽說大姐姐來信,叫我們去豫州玩,甚至要給我們保媒,我就想知道這事是真的嗎?”
“是真的!大姐姐的確想給你們保媒,你有什么想法?”
燕七緊張得發抖,但,還是堅持說下去,“在四姐姐面前,我不敢說虛話騙人,我不想去豫州,我想留在平陽郡。”
燕云歌饒有興趣地看著她,“留在平陽郡做什么?平陽郡可沒有你的如意郎君,甚至連一個拿得出手的世家都沒有。你不想去建州嗎?到了建州,有皇后娘娘給你們賜婚。”
燕七緊張得雙手絞著手絹,“我聽人說,四姐姐正在籌建女學,我想在女學謀個差事,不知行不行?我不是那么想嫁人。”
最后一句話,她說得很小聲。
幸虧燕云歌五感敏銳,才沒有漏掉最后一句話。
她笑了笑,“你遲早要嫁人成親,像我也逃不掉婚姻。我把你留在女學,你去哪里找如意郎君?這么說吧,整個平陽郡,除開郡主府,其他人基本上都是草根出身。至于那些商戶,你肯定看不上。”
“我……我……”燕七張口結舌,不知道該怎么說下去。
燕云歌又說道:“如果說,你是為了討好我才說想要留在平陽郡,大可不必。你不想去豫州,我能理解。相信其他人和你一樣,都不想去豫州。在你們眼里,豫州和幽州差不多,遍地武將,全是一群粗野漢子。不如建州世家公子文雅,博學。”
燕七羞愧地低下頭,“請四姐姐見諒,大家離家的時候就被告知,這一趟的目標是建州。現在突然要去豫州,心里頭難免打鼓,有些抗拒。”
燕云歌笑了笑,“人之常情。大姐姐希望我說服你們,迫使你們前往豫州。不過,我的主張是尊重你們的想法,強扭的瓜不甜。如果非要折騰你們,當初直接把你們送回幽州得了。犯不著留下你們,費心費力教導規矩禮儀。
來都來了,明年開春,都去建州看一看,長長見識也好。至于能不能嫁給如意郎君,看你們的造化。要是誰改變主意想去豫州碰一碰運氣,前往豫州的船只隨時可以出發。”
燕七大喜過望,“真的嗎?真的不用去豫州?謝謝四姐姐,謝謝,謝謝!”
她喜極而泣,捂著嘴,生怕自己哭泣的模樣太丑,被人嫌棄。
燕云歌笑了笑,“哭什么?我沒那么好說話,卻也不是不近人情。正當有理的訴求,我不反對。”
“謝謝,謝謝!那,這個好消息,我能告訴姐妹們嗎?這些天,大家都感到憂心忡忡,寢食難安。”
“告訴她們吧!”
燕七再一次哭了出來,眼淚鼻涕一大把,丑哭了!
等燕七一走,燕云歌委屈地問阿北,“本夫人有那么嚇人嗎?一個個見到本夫人,都跟耗子見到貓似的。”
阿北直言道:“夫人三天兩頭揮舞鞭子抽人,不怕才怪。換做我,三天兩頭被打,我也怕。”
怕個屁!
“本夫人就沒見你怕過。”
“那是因為夫人嘴硬心軟,最心疼奴婢。”
“既然知道本夫人最心疼你,你還三天兩頭拆我臺,惹我生氣?”
燕云歌哼哼兩聲,不滿。
阿北嘿嘿一笑,“奴婢身為夫人的貼身丫鬟,有責任時刻提醒夫人不要做白日夢,要腳踏實地。”
她怎么就不腳踏實地?
這些統統都是污蔑。
天氣一冷,燕云歌就不想動彈。
蕭逸小聲吐槽她,“夏天,你嫌天熱,不想動彈。到了冬天,你又嫌天冷,還是不想動彈。等到了春天,你又嫌棄潮濕多雨,還是不想動彈。一年四季,只剩下一個秋天。本公子發現你越來越懶了。”
燕云歌白了他一眼,“就你話多。”
蕭逸抬起她的腿,給她揉揉,“本公子是實話實說。自從開始打霜,你自己算算,你已經多少天沒去過衙門?現在更過分,吃飯都在書房。如果在書房擺上一張床,恐怕你連書房都不會踏出一步。”
燕云歌往小棉被里面縮了縮。
針線娘子們特意縫制的小棉被,照著軟塌的尺寸,剛剛好,又暖和。
她說道:“書房暖和,又能辦公,又能生活。我又何必往外面跑,冷颼颼的。”
蕭逸嘴角抽抽,不得不提醒她,“你可是習武之人啊!習武之人,夏練三伏,冬練三九。你那些庶妹,你都要求她們每天必須早起習武,不可因為天寒地凍就偷懶。結果你倒好,躲在書房偷懶。你不是最怕長胖嗎?”
燕云歌在被褥下面,偷偷捏了下自己的腰。
頓時,松了一口氣。
她一臉嘚瑟地說道:“我是吃不胖體質,不用擔心長胖。”
蕭逸哈哈一笑,“剛才誰偷偷捏腰身?腰身粗了一圈吧。”
她厲聲反駁,“胡說八道!一寸都沒長。”
依舊是腿長腰細,膚白貌美。
蕭逸伸出手,捏捏她的臉頰,一本正經地慘呼一聲,“慘了,臉上長肉了,少說胖了半圈。”
又在嚇唬她。
雖然明知他在胡說八道,她還是忍不住捏捏自己的臉。
她的手,真是欠啊!
更欠的人是蕭逸。
一拳頭砸在他身上,“休要騙我!”
蕭逸輕咳一聲,正兒八經地說道:“真沒騙你。你捏自己的臉,肯定感覺不出來。要不,我給你拿鏡子照照。”
燕云歌狐疑地看著他,自己真胖了?
最近的確不怎么動彈,嫌天冷。
她發現,平陽郡的冬天,特么的竟然比京城的冬天還要冷三分,從骨頭縫里面透出來的冷。
陰冷陰冷!
寒意已經滲入了五臟六腑,一出門,渾身就是一哆嗦。
以至于,書房早早就燒氣了地龍取暖。
只是……
她不出門動彈,吃得也少啊!
而且,她每天還是會比劃幾招幾式,活動活動筋骨。
加上她這么年輕,還沒到長肉的年紀,所以他肯定在騙她。
她沒長肉,肯定沒長肉。
現在上稱,說不定還輕了兩斤。
她瞪了他一眼,“休要誤導我,我肯定沒胖。就算胖了,我也是美的。”
“是是是,娘子最美!無論什么模樣,娘子都是最美的那個。”蕭逸一臉樂呵呵。
燕云歌哼了一聲,輕輕踢了他一腳,“衙門不忙嗎?這么早就鉆到書房偷懶。”
蕭逸理所當然地說道:“冬天到了,農閑季節,當然沒以前那么忙。紀先生快回來了,等紀先生一回來,本公子也能偷得浮生半日閑。”
燕云歌笑了笑:“紀先生在外面忙了大半年,總算要回來了。我得好好問問他,皇后娘娘可有養好身體,小外甥長得好不好。”
“皇帝有了嫡長皇子,也算是給朝臣吃了一顆定心丸。孝賢太后那邊,怕是要氣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