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開的人,何止只有一個陳氏。
陳氏的長兄,陳家的家主陳默然,同樣想不開。
此次,燕云權被要求帶部分兵馬撤回幽州,陳默然隨同一起。
他們還沒回到幽州,立燕云同為世子的消息,就已經傳遍了整個北方大地。
陳默然自然不甘心。
為了世子之位,努力了這么多年,結果竹籃打水一場空。換誰都不可能心平氣和接受這個結果。
他找到燕云權,悄聲說道:“現在還有機會翻盤。你不用說一句話,只要點個頭,我,還有背后的陳家,手下的兒郎都將為你赴湯蹈火,在所不惜。”
燕云權面目嚴肅地看著他,“舅舅想要干什么?發動兵變,搶班奪權?真是天真!”
陳默然情緒激動,“這不是天真,這是背水一戰。你甘心嗎?世子之位落到燕云同的手中,我就不信你能甘心接受。”
“讓舅舅失望了,我還真就甘心接受這個結果。其實,早在幾年前,我就已經預料到這個結果。”
說完,燕云權沖他笑了笑,似乎是在嘲笑他不自量力。
陳默然心中怒火翻涌,“你怎么可以輕易接受這個結果。從小,你那么努力,一切都是為了世子之位。你怎么可以輕易放棄你的目標?
現在我們還有機會,等回到幽州,帶兵封鎖關口,不讓一顆糧食,一件兵器,一匹戰馬離開幽州地界。侯爺那里得不到補給,這么冷的天氣,要不了多久,他們就會因為缺少糧草死在邊關前線。
你什么都不用做,你只需要點個頭,所有的事情,我都會替你辦好。幾個月之后,你就是燕家的家主。”
燕云權看著他,目光不敢置信,仿佛第一次認識他,又仿佛聽到了一個這天底下最大的笑話。
“舅舅,我叫你一聲舅舅,不等于你就可以為所欲為,肆意支配我的人生。我看你不是想扶持我做燕家的家主,分明是你想做燕家的家主。而我,只不過是你眼中的傀儡罷了。”
陳默然厲聲怒斥,“胡說八道!我是一心一意替你打算啊!我掏心掏肺替你考慮,你怎么可以懷疑我的用心。云權,你睜大眼睛看看,我是你的親舅舅,從小為你操心的親舅舅啊!你怎么呢可以質疑我,你是要做白眼狼嗎?”
燕云權嗤笑一聲,“閉嘴吧,舅舅!你現在閉嘴,一切都還來得及,我可以當做你什么都沒說過,什么都沒做過。如果你還要繼續胡說八道,到時候別怪我無情無義。”
陳默然瞪大雙眼,很疑惑,很詫異,“你想抓我?你不僅質疑我的用心,你還想抓我邀功!燕云權,你腦子進水了嗎?你到底怎么回事,你究竟被誰蠱惑?你怎么會變成這副樣子。
你的野心呢?你的抱負呢?你的志向呢?你怎么可以輕易認命。你不是我的外甥燕云權,你把我的外甥弄到哪里去了,你交出來。”
他的情緒極為激動,表情瘋癲扭曲。
他不甘心,他不認命。
幾十年來,他一直都是為了一個目標在奮斗,費盡心思。
結果,最最重要的當事人,他寄予厚望的外甥,竟然選擇認命放棄。
他不允許!
他要做最后地掙扎。
燕云權怒吼:“你冷靜點吧,舅舅!你真以為,靠著我們這點兵馬,就可以封鎖偌大的幽州,你未免太自以為是。父親讓我們舅甥二人領兵撤回幽州,你以為他沒有預防措施嗎?
你當兵馬大營里面的人都是擺設嗎?你以為李將軍會聽從你我號令嗎?只要我們有一點點異常舉動,你信不信,李將軍立馬就會提兵誅殺我等。父親特意讓我和舅舅帶兵回撤,舅舅難道就沒想過其中深意?
父親他是在考驗我們啊!
他料到,我們在半路上就會收到立世子的消息,我們現在的一舉一動,極有可能都在被人監視。
舅舅別再胡說八道,落人把柄。就算你不甘心,也只能認命。
二弟他有個好母親,有三個好姐妹,我拿什么和他爭?我有什么資格他爭。別說什么父親的寵愛,那點寵愛還比不上父親對燕云歌寵愛的十分之一。”
陳默然聞言,竟然露出一副惶恐不安的樣子。
仿佛是受到了驚嚇。
他四下張望。
這里是野外,親衛都在幾十步以外。
只要說話小聲些,親衛應該聽不見他們的對話。
不過……
或許會有耳力敏銳之人,隔著那么遠依舊能聽得清清楚楚。
難道親衛里面有燕守戰安排的探子?
從什么時候開始,燕守戰開始防備他,監控他?
他壓低聲音,緊張兮兮問燕云權,“你說的都是真的?侯爺當真派了人監視我們?”
燕云權點點頭,“有可能!”
“我的親衛里面混入了探子。”陳默然很恐懼,“我的一舉一動,侯爺全都一清二楚。怎么辦?侯爺肯定會殺了我。”
“舅舅冷靜!只要你聽從軍令行事,不要擅做主張,也不要抱有不該有的想法,父親不會動李一根手指頭。”
陳默然卻凄涼一笑,“晚了!一切都已經晚了!”
“什么晚了!”這回換做燕云權一臉驚恐之色。
“舅舅把話說清楚,什么晚了?你告訴我,你背著我做了什么事?你說話啊!”
燕云權急切怒吼,心里頭冰涼一片。
他腦子里全是各種不好的念頭,各種恐怖的事情。
“舅舅你到底做了什么,你說話啊!”
陳默然卻連連搖頭,“我不能留在這里,我不能回幽州。回幽州,我肯定是死路一條,侯爺絕不會放過我。云權,你什么都不知道,一切都是我的責任,這樣你才能置身事外。好生照顧你母親,她這些年不容易。好好照顧你表弟,他是陳家的血脈。”
“舅舅你要干什么?你到底做了什么,你倒是把話說清楚。”
“我必須馬上離開!”
陳默然抽出腰刀,“不要試圖阻攔我,我絕不會手軟。”
他一步步后退,神情絕望且決絕,已經有了直面生死的決心。
燕云權完全懵了,他無法想象舅舅究竟犯了多大的事情,才會露出如此驚恐的一面。
“舅舅,你把話說清楚,一切都還來得及。無論什么事,我和你一起扛,我幫你到父親跟前求情。”
“沒用的!已經來不及了!”
陳默然帶著親衛,迅速退去。
燕云權在后面追趕。
可終究還是慢了一步,眼睜睜看著舅舅帶著親兵以及手下兒郎,打馬朝西而去。
“大公子,還要繼續追嗎?”
燕云權搖搖頭,“回幽州!盡快!”
如果舅舅真的犯了事,并且被父親發現,無論如何,他得保下陳家血脈。
邊關前線。
中軍大營,正在進行一場內部清理。
軍法官全體出動,開始抓人。
類似的情況,還發生在左軍,右軍,前軍……
與此同時,上谷郡也在進行一場大清洗。
凡是和陳默然來往密切的人家,不管身份地位,無論是小民富戶,亦或是商戶世家,全都被留守大本營的兵馬抓了起來,等待處置。
身在侯府的側夫人陳氏,懵圈了!
這是干什么?
為什么要抓陳家人?
為什么連陳家的親朋好友,都不放過?
就連燕云芝的夫家,李家,也被抓了起來。
她的夫君李七郎,已經在軍中,被軍法官控制。
亂了!
整個幽州風聲鶴唳,全都亂了!
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這是一場大清洗。
廣寧侯燕守戰,在清洗陳家的關系人脈,殘余勢力。
這是在為世子燕云同掃清障礙嗎?
就如同皇帝立下太子后,一場一場地大殺戮,都是在為太子掃清障礙。
這一手狠毒啊!
側夫人陳氏受寵幾十年,陳默然身為陳氏的兄長,地位自然非同一般。
幾十年下來,在幽州經營出大片的人脈關系,以及暗藏的各種關系勢力。
這一清洗,不知道會牽連多少人,又會死多少人。
側夫人陳氏哭暈了過去,她被限制了自由,被圈禁在院落里,沒有廣寧侯燕守戰的命令,不能出院門一步。
整個侯府,也在進行大清洗。
凡是被側夫人陳氏提拔,或是陳家安排進入侯府當差的人,統統控制起來,一個個調查排除。
身為當家夫人的劉寶珠,也是一臉懵逼。
她只能配合幽州兵馬大本營的行動,具體內情如何,她是一概不知。
燕云權的妻子王氏,更是惶恐不安。
她雖然沒被限制進出自由,卻擔心這一場大清洗,會牽連燕云權,牽連到娘家。
沒錯!
燕云權從京城回到幽州后,很快就在燕守戰的安排下娶妻生子。
作者君一直忘了寫這個劇情。
終于,燕云權的妻子王氏,第一次露面。
王氏找到劉寶珠,妯娌二人其實關系一直都不錯,并沒有什么實質性的利益沖突。
這也是側夫人陳氏對王氏不太滿意的一點,嫌棄她不分敵我立場。
王氏驚恐不安,“弟妹知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難道真的如外面傳言的那樣,侯爺要為世子掃清障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