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起先斬后奏!
皇帝蕭成文將平陽郡的公函,當著滿殿朝臣的面,扔在了地上。
蕭逸辭官,燕云歌未經朝廷允許,直接出任平陽郡郡守一職。
并且提拔一個名叫計平的人出任郡守府長史。
事情塵埃落定,才上本告知朝廷。
典型地先斬后奏,學平武侯石溫行事,根本不將建州朝廷以及皇帝放在眼里。
石溫撤兵,先斬后奏,稱得上情有可原。
燕云歌一個女子,出任平陽郡郡守一職,未經朝廷許可,自封官職,算哪門子情有可原。
敢情,平陽郡就是法外之地,不受朝廷管轄,只是名義上有個上下所屬關系。
平陽郡大小事情,朝廷屁都管不了。
當然……
事實上也是如此!
但是好歹也要糊住表面上那層皮,好歹也要給朝廷,給皇帝,一個臉面吧!
直接上本,請朝廷正式下公文任命燕云歌為郡守,這樣不好嗎?
來來回回,一路走水運,也耽誤不了多少時間。
為何十天半月都等不及,非要打朝廷的臉?
朝廷對平陽郡足夠容忍,好多次出事,都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燕云歌不思回報,這次做事實在是太草率,太急躁,太不給面子。
必須嚴懲!
朝臣們吵吵鬧鬧,皇帝蕭成文始終板著臉一言不發。
只有一開始扔掉奏本,能看出他的憤怒。之后,完全看不出息怒!
此時……
凌長治越眾而出,“陛下,微臣有事啟奏。”
“說!”
“據微臣所知,平陽郡燕云歌已經決定,要在今年九月份開科舉,擇優取士。”
“什么?”
“荒唐!”
“大逆不道!”
“朝廷沒有準許開科舉,燕云歌怎么有膽子同全天下作對,率先開科舉。”
“陛下,燕云歌此舉分明是將平陽郡當成了私人地盤,根本無視朝廷律法。她是想造反啊!”
“燕云歌哪里需要造反,眼下平陽郡就是她一人說了算。朝廷政令出不了建州城。”
“休要胡說八道!平陽郡以外的地方官員,可沒有燕云歌那般囂張跋扈。”
“請陛下下旨查辦燕云歌,罷了她的官職。女子為官,本就不合世俗禮儀,也不符合律法。千百年來的傳統,豈能因人而廢。只要燕云歌不能為官,她就沒資格擔任平陽郡郡守。屆時,朝廷選派賢能,前往平陽郡出任郡守一職。”
這……
嗯……
朝臣們突然都安靜下來,一個個臉色古怪得很。
提議選派賢能的老臣,有點懵。
他是說了什么犯忌諱的話嗎?還是說得太多。
經身邊人提醒,老臣才明白,他的確是說錯了話。
平陽郡好不好?
的確很好!
可那是燕云歌的地盤。
鼓動陛下選派賢能前往平陽郡做官,這是要置人于死地啊!
燕云歌豈能容忍有人搶班奪權。
一殺了之,永解后患。
所以……
燕云歌的官職必須罷免,但是不必選派賢能。
反正朝堂諸位臣工,沒人愿意以身涉險。
蕭逸手底下的兵,自然不是擺設。
殺起人來,誰能招架得住!
可是……
“陛下,科舉一事,微臣以為朝廷也可以在各個州府郡縣試點舉辦。如此一來,讀書人自會選擇朝廷,而非平陽郡。天下人才盡入朝廷,數年之后,人才濟濟,南北統一指日可待!”
凌長治再次將話題拉回了正軌。
他也是在含蓄提醒諸位朝臣,別一天天就知道吵鬧,吵翻了房頂也吵不出一個結果。
還不如認真想想,如何能夠遏制平陽郡的發展。
平陽郡要開科舉,小小地方如何同朝廷相比。
只要朝廷肯開放科舉,平陽郡以外所有地方的讀書人,相信九成九都會選擇朝廷。
如此一來,朝廷直接就在人數上碾壓平陽郡。
凌長治內心偷偷感慨,他這才是老成謀國之言,處處替朝廷著想,事事替陛下分憂。
他雖年輕,然而才高八斗,完全有資格做政事堂老大,做朝堂首輔。
放眼看去,滿朝堂庸才,無一人能和他比較。
世家幾十年來,只忙著擴張地盤,忙著掙錢買奴仆,就是忘了要嚴格培養下一代。
令人痛惜啊!
天下間,竟然唯有燕云歌一女子可以和他比肩,旁人庸碌,缺少競爭對手,真是一件憾事。
高人寂寞!
他整日和一群平庸之人做同僚,同朝為官,真是一件無趣的事情。
如果皇帝蕭成文有足夠的心胸和智慧,就應該采取他的建議,而不是放任朝臣繼續吵鬧下去。
然而……
皇帝蕭成文十分出人意料。
他說道:“凌愛卿的建議,言之有理。只是事關科舉,茲事體大,朕希望每位愛卿都能就科舉一事上本,直抒胸臆。
朕在此保證,不會因言獲罪。朝廷是否要開科舉,該怎么開科舉,諸位愛卿盡管拿出全副本事,朕十分愿意聽取你們的意見。至于平陽郡燕云歌,這些年,朕時常聽聞平陽郡如何如何興旺發達,燕云歌如何如何智謀無雙。
朕數次召見燕云歌來建州,她卻次次借口推脫。看來朕的信用有問題,無法取信于地方臣子,著實令人遺憾。
不過,朕對平陽郡著實好奇。哪位愛卿愿意替朕走一趟平陽郡,看一看,問一問,好過諸位愛卿整日在朝堂吵鬧,反正也吵不出什么結果。”
朝臣們面面相覷,都弄不懂皇帝到底想做什么?
“陛下真要開科舉嗎?祖宗規矩不可忘啊!開科舉,這是在斷祖宗根基啊!”
“斷哪個祖宗的根基,許愛卿可否同朕詳細說說?”
許大人:“……”
他能說什么,他只能張口結舌。
“朕說了,諸位愛卿可以上本踴躍發言,到底要不要開科舉,慢慢談論。怎么著,現在就有人按耐不住跳出來指責朕,莫非開了科舉就斷了在場諸位愛卿賺錢的門道?”
“陛下息怒!”
“哼!朕今日不和諸位愛卿計較。有哪位愛卿愿意替朕分憂,前往平陽郡替朕看一看,問一問?沒有人嗎?既然沒有人肯主動站出來,那么朕就直接點名。凌愛卿!”
凌長治暗自嘆了一聲,他已經預料到,今兒逃不了。
他站出來,朗聲說道:“微臣在!”
皇帝蕭成文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凌愛卿素有智謀,你可愿意替朕走一趟平陽郡?”
凌長治不答反問,“敢問陛下,前往平陽郡,可要帶上朝廷任命燕云歌為平陽郡郡守的公文?”
“荒唐!”
“豈有此理!”
“凌大人,你到底是朝廷的官,還是燕云歌的官?”
“處處替燕云歌開脫,恐怕二人之間有不可說的關系。”
“聽聞凌大人的族弟,就在平陽郡松山書院讀書。哼!果然是老謀深算,無恥之徒!”
朝臣們再一次吵鬧起來。
只不過這一次他們將火力全都對準了凌長治。
凌長治站在大殿中央,絲毫不懼,直面皇帝蕭成文。
皇帝蕭成文:“都給朕閉嘴!你們在責罵凌愛卿之前,都用腦子想一想,你們誰是真正替朕分憂。無論凌愛卿的辦法對不對,好歹他想出了解決問題的辦法。爾等可有比他更好的辦法?”
“陛下休要被凌長治蠱惑啊!”
皇帝蕭成文冷冷一笑,“只會指責,推卸責任,肆意謾罵,卻想不出哪怕一個有用的辦法,那么就統統給朕閉嘴。
爾等不是御史,不是挑起矛盾,找出問題之后就可以安枕無憂。
爾等乃是朝廷肱骨之臣,你們的職責是替朕治理天下,解決問題。
下一次,誰再敢肆意謾罵卻說不出一句有用的話,朕就讓人封嘴!”
所有朝臣紛紛閉上嘴巴,都是一臉憤慨不服氣的樣子。
“若是不服氣,就說出理由,找出解決辦法。凌愛卿的辦法不好,那么你們認為什么才是真正的好辦法?”
“啟稟陛下,微臣以為不能開科舉。大魏立國之本是天下士族。中宗皇帝前車之鑒,可謂十分慘重。陛下一定要吸取教訓,不可重沓覆轍啊!”
“朕說了,對于科舉有任何異議,上本啟奏,不準在朝堂上吵鬧。朕問的是,關于平陽郡,諸位愛卿可有應對手段?”
“下旨申斥!”
皇帝蕭成文不顧形象,直接翻了個白眼。
朝臣們為難啊,下旨申斥不行,難不成讓金吾衛抓人。
還真有棒槌提議金吾衛抓人。
氣得皇帝蕭成文抄起桌上的鎮紙,就砸了下去。
大殿靜默,沒人敢說話。
“全是餿主意!一個能用的辦法都沒有。”
皇帝蕭成文厲聲怒斥,“諸位愛卿,朕都意識到平陽郡乃是法外之地,名義上歸朝廷管轄,實則從一開始就是自行其是。
目前,唯有賦稅能將兩者聯系起來。朕都能意識到的事實,爾等看不見嗎?
下旨申斥,派金吾衛抓人,朕問爾等一句,可有用否?若是無用,激化矛盾,影響賦稅,爾等能不能承擔責任?
朕一再提醒,說話之前動動腦子。你們是朝廷肱骨大臣,并非市井流氓。為何一個兩個都聽不進一個字?朕的話,敢情諸位愛卿都當成了耳旁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