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守府衙門。
小吏將秀才科前三名迎入花廳。
“三位公子稍候,夫人正在處理公務。片刻之后,就會抽出時間同三位公子見面。”
“多謝!”
三人見面,分外眼紅。
三人涇渭分明,彼此互相打量。
賀季倒是想和凌崔二位公子親近親近,可是看對方的態度,他一時間有些惴惴不安。
于是乎,明智的沒有率先開口。
崔秀程將賀季從上到下打量了一番,面帶微笑,“想必你就是賀季賀公子,出身東陽郡賀家。”
賀季趕緊拱手,“你,想必就是崔公子,這位一定就是榜首凌公子。今日能和兩位公子在此相遇,三生有幸。”
“客氣!秀才科,你能壓我一頭,看來是有真本事。改明兒不如我們再較量較量。”
崔秀程直接下了戰書。
“這……”賀季明顯有些遲疑,內心其實是躍躍欲試。
若是能在大庭廣眾之下打敗崔秀程,他的名聲必定能更上一層。
正所謂踩在前人的肩膀上成就自己的名聲,對方主動將機會送上門來,豈能推卻。
不過……
不能顯得太急切,叫人誤以為他是個爭強好勝的人。
所以,他故作遲疑,面露為難之色。
崔秀程似笑非笑,“賀公子是有什么為難之處嗎?秀才科你能排在我前面,想來定有真才實學。還是說,這回你考第二,都是僥幸。”
話音一落,賀季臉上便露出被羞辱的不甘表情。
他咬咬牙,正色道:“既然崔公子不嫌棄我粗鄙,請確定時間,屆時我必定赴約。”
“好!爽快!時間就定在三日后,松山書院。讓書院的學子一起見證。”
“甚好!”
賀季面上一臉嚴肅,甚至露出了不滿的情緒。
內心卻高興壞了。
當著松山書院學子的面,他若是勝了,名聲必將傳遍三郡,進而傳遍全天下。
凌長安拿著紙扇,在手掌上拍了幾下。
他湊到崔秀程的耳邊,悄聲說道:“對方分明是在利用你刷名望,當心陰溝里翻船。”
崔秀程也壓低了聲音,“不怕他!東陽郡賀家從不議讀書治學見長,我就不信,我還不能干翻他。定要讓他出個大丑。”
“不可輕敵!我查了他的試卷,基礎扎實,策論有理有據,頗有見識。我又派人查了他的底細,從小跟隨家中長輩走南闖北,可謂是見識廣博。未必就真的比你我二人差。”
“凌兄這是漲他人威風滅自己志氣,不妥不妥。”
“我只是提醒你,不要大意。”
兩位公子說著悄悄話,花廳就這么大一點,總有一兩個字落入賀季的耳中。
但他始終保持微笑,假裝什么都沒聽見。
凌長安突然開口,“賀公子來參加科舉,得到了家中長輩支持嗎?”
賀季很意外,沒想到凌長安會主動找他說話。
他含笑點頭,“自然得到了家中長輩支持。”
凌長安似笑非笑,“據我所知,東陽郡局勢有些緊張。很多世家,對燕夫人的一些舉措不太滿意,私下里小動作不斷。賀公子這會參加科舉,若是傳到東陽郡,會不會引來其他世家的攻擊?被當做背叛?”
賀季不緊不慢,朗聲反駁,“此言差矣!我們賀家在這之前,不曾效忠過誰,又何來背叛一說。良禽擇木而棲,我們賀家只是走了一條正確的道路。”
挺能說的。
凌長安笑了笑,“賀公子此話有理,本公子也是白操心。你家長輩既然支持你參加科舉,想來已經做好應對各種后果的準備。本公子在此祝你前程似錦!”
賀季突然顯得有點無措,他連忙拱手回禮,“承凌公子吉言。我都是僥幸,不敢和兩位公子相提并論。”
“你太謙虛!能在科舉考試中打敗秀程,你就有資格和我們相提并論。改明兒,讓我們見識一番你真正的學識,好叫世人皆知東陽郡賀家才名。”
賀季又激動又有些緊張。
他也怕翻船啊!
萬一翻船,他的科舉第二名,價值就得大打折扣,甚至被人懷疑名次作假。
總而言之,這是一次必須賭上前程名譽的比試。
若是崔秀程輸了,會如何?
不如何!
崔秀程的才名,不是今天才有,也不是今年才有。
而是多年累積下來,得到了文壇大佬的公認。
外加崔家乃是當世頂級世家,一次小小的失利,不會對他的前程有絲毫影響。
故而,賀季很緊張。
崔秀程倒是很坦然。
此時,小吏走進花廳。
“夫人請三位公子到簽押房談事。”
“請前面帶路。”
三人跟著小吏,前往簽押房。
簽押房內人進人出,好在已經忙碌到尾聲。
小吏示意三位公子進去,“夫人就在里面,三位公子進去吧!”
三人進入簽押房。
“見過夫人!”
“給夫人請安!”
燕云歌打量三人,都是俊杰。
她含笑說道:“坐下說話吧!你們三位,互相都認識了吧。還需要本夫人給你們介紹嗎?”
“都已經認識過。不知夫人喚我們來,所為何事?”凌長安率先問道。
燕云歌輕輕敲擊桌面,“是這樣的,原本的計劃,今年秋天舉行秋闈。但是,因為情況有變。今年秋天的秋闈會被取消,改成明年。春闈也會隨之順延一年。
這個消息,學子當中,你們是最先知道。叫你們過來,就是想問問你們,是來衙門一邊當差,一邊準備明年的考試。還是回書院專心致志讀書。
本夫人對你們三人都寄予厚望,衙門急需各種人才,或許你們能夠邊當差邊讀書,明年的秋闈照舊能拔得頭籌。”
賀季不作聲,他想先聽聽凌崔二位公子的決定。
凌長安出頭,“請問夫人,為何推遲秋闈時間?”
燕云歌斟酌了一番,“遲早你們都會知道,本夫人也就不瞞你們。兩郡的學子,錯過了今年的秀才科取士,頗為遺憾。
因此,兩郡會先后組織秀才科取士,時間可能會持續到秋日。如此一來,兩郡學子肯定趕不上今年的秋闈。
所以,只能將秋闈推遲到明年。明年不只你們這么點人參加考試,人數會增加數倍。但,我對你們依舊大有信心。”
凌長安當即起身拱手,“恭喜夫人,賀喜夫人。兩郡開科舉,意味兩郡人心已經收攏。夫人不僅占了地盤,還占了人心,可喜可賀。”
燕云歌笑道:“談收攏兩郡人心,為時過早。不過本夫人很樂意聽你這么說。怎么樣,要不要一邊當差一邊讀書準備明年的秋闈?要是自覺自己的精力有限,本夫人也不勉強。畢竟還是科舉更重要,當官什么時候都行。”
凌崔二人彼此交換了一個眼神。
凌長安說道:“雖然我和崔兄,學識勉強還算扎實,但天下人才濟濟,我們也不敢大意。輕忽對手,往往就會栽跟頭。
不過,夫人盛情邀請,我們也不能不識好歹。
我和崔兄,愿意為夫人驅策,一直干到年底。待到明年,就要回書院專心致志讀書,準備秋闈!”
“甚好!”
燕云歌大為滿意。
凌崔二位公子的學識和能力,她是見識過的,寄予厚望。
若是能將這兩人培養出來,為自己所用,哈哈……真乃一件幸事。
她很高興,又朝賀季看去,“賀公子可有想好,是到書院專心致志讀書,還是一邊當差一邊讀書。如同凌崔二人,一直干到年底,權當一次歷練。將來你們正式出仕,這幾個月的歷練,對你們一定有很大的助益。”
賀季有點慌亂,緊張。
他再三權衡利弊,斟酌又斟酌,最后才說道:“多謝夫人厚愛!我基礎不夠扎實,不敢一日懈怠。還是想回書院專心致志讀書。待到將來金榜題名,再為夫人驅策。”
“好吧!本夫人尊重你的想法。專心致志讀書,甚好!”
雖然有些遺憾,燕云歌也不勉強對方。
凌崔二人卻頻頻看向賀季,眼神耐人尋味。
賀季不接招,一板一眼,像是老僧入定,不受任何外界干擾。
當天,凌崔二人就留在衙門公干,先從謄抄文書開始做起。
這是一個瑣碎,工作量又大的工種。
好在,二位公子自小習字,連續書寫兩三個時辰不在話下。
至于賀季,談完正事后,就被送出了郡守府衙門。
凌崔兩人一邊抄寫文書,一邊閑聊八卦。
“凌兄,那個賀季拒絕了燕夫人的招攬,你看他究竟是底氣不足,還是不屑在衙門做個當差的小吏?”
凌長安嘿嘿一笑,“十有九八是因為底氣不足,沒辦法同時兼顧學業和衙門差事。他要是像我們這般,一邊當差一邊讀書,明年的春闈說不定榜上無名,那丟臉就丟大了!”
“凌兄何以見得,他是底氣不足,而不是不屑在衙門當小吏?”
“他們賀家,為何派他來參加科舉。不就是為了給燕夫人遞上投名狀。好不容易有機會天天在燕夫人面前刷個臉,他竟然放棄了,不覺著奇怪嗎?所以,我才猜測他因是學識不夠扎實,底氣不足,才拒絕了燕夫人的招攬。三日后的比試,崔兄定能壓他一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