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激動得手顫抖!
不對。
不是激動,而是感覺可怕。
如果紀先生沒有說謊,《民富國強論》當真出自燕云歌之手,那意味著什么?
以平陽郡的推廣勢力,很快,燕云歌靠著這篇文章,就能在文壇占據一席之地。
文壇地位,終究還是看作品。
是否有大賢者文章,有沒有資格流傳后世。
大文豪代代相傳,龍椅上的皇帝可不是人人都能記住。
燕云歌啊燕云歌,你這是要將天下男子逼上絕路嗎?
以女子身份,成為一方諸侯就算了。
如今還跑到文壇和大家搶飯碗吃,過分了啊!
“你手頭是什么?誰手里面有燕夫人平日習作?”
終究還是不甘心。
承認,那筆好字,是出自燕云歌之手。
但是,文章是不是她寫的,還需要考證。
一定可以找出槍手的痕跡。
雖然心知肚明,這種可能性很小,卻依舊要這么執著地干下去。
否則……
自信心必定慘遭打擊。
被一個女子管束差遣就算了,竟然連文章也輸給了對方,臉面呢?
都是要臉的人,這要是傳出去,七郡世家都會成為笑柄。
笑話他們枉為讀書人,連一個女子,都壓服不了。
七郡文壇,拱手讓給燕云歌,不是丟臉是什么?
習作有了!
所有人圍在一起,翻閱燕云歌平日里偶然所得文章。
并非詩詞歌賦,全都是一些思考,隨手寫下,被身邊收集起來,裝訂成冊。
比如這里有一篇。
登記日期是天和三年三月。
這一年正月,劉章登基稱帝。
燕云歌隨手寫下感想:“北地落劉章手,卻定國號為‘魏’,愚不可及。不出意外,北地局勢必有起伏。以劉章性格,八成會采取殺戮手段,以殺止紛爭。然而,此舉并非長久之計,不出一年,就會自嘗惡果。”
又比如,天和三年十月,燕云歌寫下一篇育兒論。
那個時候,她正身懷二胎,對于教育孩子,有些想法,于是隨筆書寫。
還有,天和三年冬月,那時候正在打仗,她寫下了對戰場局勢的分析走向……
這些都是平日里,偶然所得的心得體會,隨筆記錄下來。
一張張,一頁頁,略有泛黃的紙張,做不得假。
看得越多,考察的資料的越多,越發證實了一件事。
《民富國強論》真的出自燕云歌之手。
不甘心啊!
紀先生火上澆油,“也只有我家夫人這般經世治國大才,常年關注民生經濟,方能寫出《民富國強論》。通常情況下,當世圣人高高在上,極少深入民間了解民情,雖有才學,卻難以寫出類似《民富國強論》這般發人深省的文章。”
“先生這番話,老夫不贊同。我等常年也在關心民生經濟,也在關心治下百姓……”
紀先生直接反問,“諸位可曾讓治下百姓日子越過越好?各位治下,破產倒閉淪為田奴的良民,是一年比一年少,還是一年比一年多?
你們當地的情況,老夫一清二楚。當地百姓過的是什么日子,老夫更是清楚。良民破產,比比皆是。就這樣,你們還敢大言不慚說常年關心民生經濟,要臉嗎?
別和老夫扯田奴比良民日子更好,這種狗都不相信的廢話。到底是給人做田奴好,還是當良民好,大家心知肚明。
虧得我家夫人沒和諸位計較,靠一己之力承擔起一切損失,將田地廉租給良民,同時輕徭薄賦,才使得六郡小民的日子有了改善。
六郡情況改善,皆是我家夫人功勞,你們休要往自己臉上貼金。
老夫奉勸諸位,但凡還有一點良知和羞恥心,就該放棄成見,為七郡出人出力,為我家夫人分憂。
將來我家夫人若有一番大成就,諸位肯定也有不世功勛,福澤子孫后代。”
在場諸位世家大佬,皆沉默!
紀先生這番話,尤其是最后幾句,很有深意啊!
大家彼此交換眼神,互相試探求證。
有人率先站出來,問道:“敢問紀先生,請帖是以王府公子蕭將軍的名義送到我們手中,不知蕭將軍人在何處。我們想請教蕭將軍對天下局勢,有何看法。”
紀先生哈哈一笑,“你們都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老夫這么說吧,我家公子的態度就是我家夫人的態度。”
“先生的意思是說,七郡終究還是看燕夫人的意思?將來若有一天有大成就,也是以燕夫人為主?”
“自然是以我家公子和夫人二人為主。”
這是要搞夫妻同等地位,共同決策嗎?
其實,這已經證明,七郡地盤,實際上還是燕云歌說了算。
燕云歌壓了蕭逸一頭。
只是為了面子,才說夫妻二人意見一致。
事實上,能有七郡地盤這樣大的規模,燕云歌功勞更大。
打仗的將領易得,運籌帷幄的帥才難尋。
燕云歌就是七郡的大腦,是七郡的帥才。
七郡將來何去何從,朝哪個方向走,全看她的意志。
諸位世家大佬再次交換了眼神。
有人放聲大笑,“今兒文會,只談風月,不談政務。紀先生,我說的可對?”
紀先生贊許道:“言之有理。老夫決定將諸位今日所得作品,以及我家夫人這篇《民富國強論》集結成冊,印刷出版,發行天下。諸位可有意見?”
“不可,不可。我等粗鄙文章,豈能同燕夫人的文章相提并論。羞煞人也!”
“正是!燕夫人大作,就該單獨成冊,刊印發行天下。我等粗鄙文章,還是另外集結成冊發行教好。”
紀先生打斷他們的話,“諸位不必爭論,更無需自謙。老夫已經決定了,所有文章,包括我家夫人的文章,一起集結成冊發行。”
“還是不要吧!同燕夫人的文章一起成冊,著實叫人羞愧難當,會叫天下人嗤笑。不如,我們就以燕夫人的《》民富國強論》為題,各寫一篇心得體會,詮釋注解,然后集結成冊發行,如何?”
“甚好!”
“這個辦法好!”
眾人議論紛紛,都贊同這個辦法。
之前寫的詩詞,就是狗屎,大家都不約而同當做沒發生過,也沒寫過那些狗屁詩詞文章。
還是以《民富國強論》為題,寫一寫心得體會,做一做詮釋注解更合適。
見眾人意見堅定,紀先生從善如流,答應下來。
眾人紛紛提筆,重新開始忙碌起來。
這個時候,已經無人質疑燕云歌。
也沒有人再提槍手代筆的話。
仿佛,之前的懷疑爭論,全都是一場夢,都是假的。
大家都是真誠地在贊美燕夫人。
屬官在紀先生耳邊嘀咕,著實嫌棄,“他們怎么這樣?”
紀先生捋著胡須,了然一笑,一雙眼睛早已經看透了一切。
他對屬官說道:“因為他們心知肚明,夫人這篇《民富國強論》一定會傳揚天下,流芳百世,成為當世名作。
成名的大好機會就在眼前,在場都不是笨蛋,自然不會放過眼下這個大好機會。
所謂心得體會,詮釋注解,同夫人的文章刊印在一起,就意味著,他們是這篇文章的第一批注釋者,是理解這篇文章的‘權威’。
或許后面有更有才華的人,寫出更精妙的詮釋文章,但也不能掩蓋他們才是第一批‘權威’者的身份。
他們這個時候越積極,就越有機會搭乘《民富國強論》這趟快車,一起成名。
同時,也是對夫人釋放善意,愿意以家族和個人名義替夫人這篇文章背書宣傳。
你們若有獨到見解,也可以寫一篇詮釋注解文章,一起刊印。獨樂樂不如眾樂樂,有好處大家一起分潤嘛。成名的機會難得,都別錯過了。”
“先生不寫嗎?還是說先生早已有了精妙文章?”
紀先生一副淡泊名義的模樣,笑得很慈祥,“這個熱鬧,老夫就不必參與。夫人有了成名作,卻依舊任命老夫為督學官。還有什么比這個更有價值?”
“先生高見,我等不及。”
“你們都還年輕,需要搭乘順風,實現青云志。快去,快去寫,別耽誤了正經事。”
屬官們一聽,全都躍躍欲試。
看完了《民富國強論》,他們自有心得體會,有很多想法想說想寫。
眼下這個機會,既能彰顯才學,又能借機成名,的確不該錯過。
人人提筆,埋頭苦干。
唯有紀先生一個閑人,撫琴自娛自樂。
今日文會效果,比他想象中更好。
這幫世家大佬的功名利祿之心,比想象中更為炙熱。
如此看來,燕夫人的計劃成功的可能性很大。
琴音高揚,透露著撫琴人的喜悅。
哈哈哈……
真想仰天大笑三聲。
以后,他要督促夫人,有空多寫寫文章。
最好每年有驚才絕艷的文章問世,閃瞎那幫世家文人的狗眼,叫他們狗眼看人低。
這是一場勝利的文會,是一場喜悅的文會。
文會勝利閉幕,紀先生居首功。
待到月上枝頭,文會結束。
世家大佬們激動啊,不舍啊。
“請紀先生務必盡快引薦燕夫人,我等十分仰慕!”
“不知燕夫人何等風采,正式的宴席何時舉辦,請紀先生務必盡快定下來。”
“燕夫人會出席宴席,一定會出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