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蕭成文耐心的解釋。
他告訴皇后,召石溫入朝,肯定有風險。但是這份風險肯定小于召燕云歌入朝的風險。
都具備風險,自然是選擇風險小的那一個。
而且……
“朕還擔心,燕云歌會和凌長治打起來。”
皇后燕云琪揉著眉心。
她始終不信任石溫,也不信任凌長治。
她直言道:“我身邊需要一個值得我信任的人,否則我寢食難安,甚至擔心皇兒的安危。陛下,你再多做點安排,好不好?”
“朕召崔植崔大人入朝,三足鼎立,由他掣肘凌長治和石溫,如何?”
“甚好!崔植崔大人是朝廷元老,崔家也值得信任。只是,既然召崔大人入朝,石溫那里是否可以放棄?”
皇帝蕭成文低頭深思。
皇后燕云琪急切道:“陛下是擔心崔大人無法制衡凌長治嗎?”
他沒有點頭承認,卻也沒有否認。
崔大人是朝廷元老,威望很高,但不等于他能壓制凌長治。
凌長治手握重兵,背后又有好幾個頂尖世家的支持。
有些麻煩啊!
“朕再想一想。”
“本侯仔細想一想,陛下連下兩道旨意召我入朝,此舉十分反常。雖然,之前因為布山郡王一事,陛下曾透露出善意,只是沒想到會賜封本侯為太師。古怪!”
平武侯石溫心頭不安啊。
他擔心入朝,是一場鴻門宴。
皇帝蕭成文這兩年行事古怪,不按牌理出牌,讓人難以捉摸。
難保會不會是解決了三位郡王后,又生出了解決地方權臣的心思。
把人召入朝廷,剪除羽翼,刀斧手埋伏,時機一到,摔杯為號,就要取他性命。
燕云菲語氣不善地懟他,“侯爺是怕死嗎?”
“誰不怕死?難道你不怕死。”
平武侯石溫氣呼呼的樣子,胡子跟著抖三抖。
燕云菲直言道:“既然侯爺怕死,當心皇帝不安好心,那你就再次上本請辭。反正,皇帝也不可能派人押著你去建州做官。”
石溫哼哼兩聲,他突然問道:“如果本侯去了建州做官,你可愿意同行?”
燕云菲連連搖頭,堅決拒絕。
“當初侯爺在京城擔任丞相,我不曾入京伴隨。這一次,我依舊不會跟隨你去建州城。”
“為何?皇后在建州,你的那些庶出姐妹也多半嫁在建州。你跟著我去建州,就可以時常和燕家姐妹們見面。”
“正因為皇后在建州,我才拒絕前往。”
燕云菲一臉嚴肅。
她正色道:“我不確保將來會發生什么事。你若是和陛下君臣和諧,那倒罷了。
若是君臣不睦,甚至觸犯天顏,你讓我怎么做?進宮求情?讓皇后娘娘夾在中間難做人?
總而言之,你去朝廷做官,我若跟隨,勢必免不了同后宮牽扯。這是非常危險的事情。
這些年,云歌妹妹和朝廷分分合合,打打殺殺,從不曾將皇后牽扯其中,就是為了避免讓皇后兩頭難做人。
我亦然!我身為長姐,我也不忍心讓皇后難做人。所以,你不用指望我會跟隨你去建州城。”
“如此說來,在你心目中,皇后比本侯更重要。”
“荒謬!”
燕云菲當即駁斥道。
“讓皇后娘娘夾在中間難做人,最終倒霉的人不會是皇后娘娘,而是你我,是石家。我同皇后娘娘的姐妹情分,經不起一次又一次的求情利用。這份姐妹情分,我希望能在關鍵時刻用來保命,而不是為了給你擦屁股。”
她言辭直接,甚至有些粗鄙,卻也道出了實情。
即便是一母同胞的姐妹,也經不起長年累月的折騰。
不想破壞這份情誼,那就守住底線,把握分寸。
石溫不滿意,不甘心。
他又問道:“如果本侯犯了事,你就坐視不管嗎?你可真夠狠心的。”
“朝廷的事情,自然是用朝廷的規則去解決。你有膽子挑事,就得有本事平事。平息不了矛盾,就別沖在前面挑事。”
“說到底,你就是不肯協助本侯。都說賢內助,你算哪門子賢內助。一心想著保命,你是盼著本侯死嗎?”
“照你這么折騰下去,死是遲早的事情。”
燕云菲半點不掩飾,直接懟回去。
石溫氣得臉頰都歪了。
這娘們,嘴巴忒毒,就不肯盼著他好?
每次都是死啊死的。
她到底有多怕死啊!
燕云菲揉揉眉心,她的確怕死。
孩子還沒有長大,還需要父母的呵護和教育,她不敢死啊!
若是無牽無掛,死便死了!
她會比任何人都死得更痛快!
石溫捋著胡須,胡須保養得不錯,看起來格外有型。
“照著你的意思,本侯就該拒絕皇帝的召見,拒絕入朝為官?”
“你想去便去。其實,我估摸著,皇帝這回召你入朝,未必是壞事。”
“哦?此話怎么說?”
燕云菲琢磨了一下,反問道:“凌長治離開了多少年?”
此話一出,石溫瞬間雙眼發亮。
“你的意思是,皇帝偷摸著召凌長治班師回朝,怕無人能彈壓,所以召本侯入朝壓制凌長治?”
“有沒有這個可能?”
“太有可能了!”
啪地一下,石溫猛拍自己的大腿,發出響動。
他也不嫌痛。
他在房內走來走去,琢磨此事的利弊。
他連聲說道:“凌長治那小子,領兵數年,已經今非昔比。如果皇帝真的讓他班師回朝,他一回來,必定會在朝堂上掀起風雨,勢大難制。
皇帝要籠絡人心,不能過河拆橋,誅殺功臣。然而,凌長治正是年輕力壯的年紀,遠沒到致仕養老的時候。這下子,皇帝果然尷尬了。
皇帝不能一直放他在外面領兵,恐他成南疆土皇帝,更加難以掌控。讓他班師回朝是應該的,朝廷上需要一股力量制衡他,非本侯莫屬。
哈哈哈……皇帝果然慧眼如炬,那么為了報答皇帝的隆恩,建州城,本侯還真要走一趟才行。”
燕云菲暗暗搖頭,這是鉆入了權利的漩渦,出不來了。
她不反對他去建州。
只是提醒他,莫要輕敵。
別到最后,一世英名,毀在凌長治的手中。
石溫哼了一聲,“開玩笑!本侯吃的鹽比凌長治吃的飯都要多,你休要打擊本侯。”
燕云菲暗自翻了個白眼,“那么,接下來你是接受陛下的圣旨?還是繼續上本請辭,等下一道圣旨再松口?”
“以免夜長夢多,自然是接受。”
石溫很果斷,他才不玩那套三請三辭的把戲。
當心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萬一陛下不肯配合,沒有第三道圣旨,他豈不是后悔死。
所以,抓住眼下的,才是最要緊的。
至于旁人地議論,他從不在意。
他這邊接受圣旨,上本給朝廷,擇期入朝。
那頭,皇帝蕭成文已經開始遲疑,想要收回成命。
結果,還是石溫的動作快了一步,不等他收回成命,石溫的奏疏已經到了政事堂。
尷尬了!
“看來這一切都是天意,天注定石溫要入朝。既然如此,就照著原計劃進行。”
為了安撫皇后燕云琪,他保證會請崔植崔大人重新出山,入朝為太傅,制衡石溫和凌長治這對舅甥。
這一些列的操作,著實讓朝臣們看不明白。
皇帝在干什么?
至于如此急切嗎?
給人一種迫不及待,想要一口氣解決所有朝政問題的感覺。
不妙啊,不妙啊!
最先察覺到異常的是陶太后。
“皇帝是從本宮肚子里出來的,知子莫若母。皇帝的身體怕是不行了!”
此話一出,梅少監頓時驚了一跳,臉色煞白。
“太后確定嗎?萬一……”
陶太后打斷他,語氣極重地說道:“此事沒有萬一。這里有一份名單,你替本宮出面聯絡名單上的人。
一旦皇帝倒下,本宮就要趁勢而起,正本溯源,撥亂反正,重立朝綱。此事必須保密,你知我知,絕不能讓第三人知曉。
名單上的人,你只需告訴他們,等本宮命令,一聲令下,就開始在朝堂上造勢。記住了嗎?”
“老奴謹記太后娘娘吩咐。只是,這么做真的能行嗎?”
“當然能行!皇帝從本宮肚子里出來那一天開始,就是個病秧子。他活不久的。其實,他能活到今天,已經超出了本宮的預料。按理說,早在十年前,他的命已經到頭了。多出來的這些年,都是他偷來的。就是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法子,給自己續命。”
梅少監一臉驚詫,不可思議。
“陛下的命是偷來的?”
“不然呢?他一個病秧子,太醫都判斷他壽數有限。結果,他的身體卻突然好起來。除了偷命,本宮想不出別的辦法。”
“娘娘會不會想多了?陛下自小有太醫調養身體,一直靜心養病,身體養好也是情理之中。”
呵呵……
陶太后連連冷笑,“從娘胎里面帶出來的毛病,能養好?騙鬼呢!你當本宮沒有詢問過太醫,還有那些天下名醫嗎?
當年,本宮比任何人都希望他的身體能好起來。然而,所有人都告訴本宮,只能養,活到成年就是幸運。
他何止活到了成年,他還娶妻生子,他還做了這么多年皇帝。這里面若說沒有鬼名堂,本宮死也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