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年紀就開始學習處理公務。怎么著,燕云歌還真打算將他兒子培養成皇帝嗎?”
孫邦年似是調侃,似是玩笑,似是嘲諷……
無涯道長吳局趕忙說道:“你可別亂說!名義上,燕夫人依舊是南魏的臣子。”
哈哈哈……
說這娟不覺著可笑嗎?
孫邦年似笑非笑地看著對方,“你可真會自欺欺人啊!不知道燕云歌是不是和你們父子學來的本事,說起瞎話來,眼睛都不眨一下。
她一個女子,坐擁十郡地盤,人口上百萬,養兵數萬,每年賦稅收入堪稱天文數字。
除卻通商和稅收外,十郡地盤朝廷根本插不上手。別說任命官員,就連衙門一小吏,朝廷都沒資格過問。
這叫什么?這是名副其實的權臣,隨時都可以自立稱王。而且,燕云歌也有稱王的本錢和底氣,只不過她這人不好虛名。”
無涯道長吳局堅持說道:“只要她一日不稱王,她和蕭將軍就是朝廷的臣子。”
孫邦年樂不可支。
他笑著問道,“你真以為她不想稱王嗎?依老夫看,她和蕭逸之間,恐怕還沒談好名分問題。
稱王簡單,關鍵是誰是王爺?燕云歌,還是蕭逸?
蕭逸王爺,她就是王妃,她甘心嗎?如果她是王爺,蕭逸又是什么?蕭逸可沒入贅燕家啊!
而且,蕭逸手底下的將士也不同意這么搞,總歸世人都認定男主外女主內。蕭逸是宗室,理應稱王。
燕云歌,自然是蕭逸背后的女人,為夫君勞心勞力,有個王妃名分足以。
然而,燕云歌手底下同樣有一幫忠心耿耿的屬下,豈能甘心自家主子屈居蕭逸之下。難啊,難啊!”
他發出感慨,一副過來人看透一切真相的模樣。
這是一個難解的局。
從一開始,燕云歌居主導地位,就注定了會有今日的矛盾和紛爭。
十郡地盤,人口百萬,商稅賦稅天文數字的地方諸侯,夫妻二人究竟該如何確定名分,確定大小,恐怕天下人都在關心。
讓燕云歌退居幕后,不現實,也不可能。
十郡地盤能夠人心思定,穩步發展,多虧了燕云歌的一些列制度,以及她親自培養和提拔的人才。
可是讓蕭逸退居幕后,同樣也不可能。
地盤是蕭逸帶兵打下來的,那些將士只認蕭逸,可不認燕云歌。
這個問題,真是難啊!
無涯道長吳局說道:“孫公公就別提他人操心。燕夫人頗有謀略,我們大家能看到的問題,她難道看不到嗎?”
“她當然看得到,而且比所有人都看得深刻。可是不等于她有解決的辦法。那位少年公子最近經常上山,你猜他到底是為了什么煩惱?會不會是為了父母之間的紛爭而煩惱?”
“孫公公想得特多。燕夫人同蕭將軍一直恩愛如昔,你可別挑撥離間。”
“咱家從不挑撥離間,咱家只是分析分析,隨口說說而已,用不著當真。郡守府的大公子,不知資質如何,是否可造之材?燕云歌和蕭逸兩口子決定不了誰主誰次的問題,倒是可以考慮重點培養大公子,正兒八經扶持大公子做皇帝。”
“孫公公真會想。這個天下,是大魏的天下,也是大梁的天下,唯獨不是燕夫人和蕭將軍的天下。何來皇帝可做?你莫要開這種玩笑,當心傳出去,引起非議。”
無涯道長吳局,他也是好心提醒。
雖說平陽郡民風開放,包容,基本上不存在因言獲罪的可能,大家可以暢所欲言。
但是……
某某當皇帝這種事情,也不能亂說啊!
皇帝乃是天子,天上地下,唯我獨尊的天子。
豈能是誰都能做的。
孫邦年格外嫌棄對方。
“你這人,果然不如你父親開闊。活得特像官場中人。依老夫看,你別做道士,干脆換一身衣袍下山做官去。憑你的本事,少說也是五品的堪輿。”
“貧道不做官。做官哪有做道士自在。”
“這倒是實話!”
孫邦年哈哈一笑。
“剛說你市儈,卻又看破了人生意義。難怪你父親放心將通天觀交給你,讓你做觀主。好好做,別辱沒了吳家祖宗闖下的偌大名聲。”
說完,他唱著民間小調,上山去也。
燕九斤,大名蕭元初,少年好兒郎。
他長大了,身高已經快要趕上父親的高度。
這般年紀,家中已經無人稱呼他小名九斤,都以公子相稱。
父母則稱呼他為大郎,亦或是元初。
年初進入衙門,開始學習如此處理政務。
他年歲不大,正是半大小子吃窮老子的年紀,卻少年老成,思考深度看問題的角度遠超同齡人。
一路上山。
山頂風景獨好。
今日天空作美,天上無云,可以俯瞰整座平陽郡府城,何等壯麗,何等開闊。
街面上行走的人群,就像是一排排的螞蟻,密密麻麻。
人真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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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似,平陽郡的市面上每日都有這么多人,天南海北的人都涌入此地尋找機會。
做工,下苦力,手工活,亦或是經商讀書考學……
無論想干什么,總能在平陽郡尋找到機會和位置。
這是一個好地方,處處充滿了生機,卻又危機重重。
他獨坐巨石上面,不愛說話,只沉默思考。
小廝陪伴左右,擔心焦慮得只抓頭皮。
“公子已經坐了一個時辰,要不要下山?”
蕭元初沒動靜,依舊望著遠方。
小廝再接再厲,“公子餓不餓?小的帶了點心還有茶水。只是茶水已經冷了。如果公子要喝熱茶,小的現在就生火煮水。”
“不必麻煩,本公子不餓也不渴。”
小廝抓耳饒腮,“公子究竟有何煩惱,可否說出來?或許說出來心情會好些。”
“大好河山,最終會落入誰手?”
如此高深的問題,太為難小廝,真不懂啊!
蕭元初突然露齒一笑,笑得格外開朗。
“別皺眉了。剛才本公子說的那些,是母親前日布置的功課。本公子一直發愁如何回答,翻來覆去,每當有了答案卻又生出新的疑問。所以,今日特意上山,開闊思路。”
小廝跟著笑起來,苦瓜臉總算換成了笑臉。
“謝天謝地,原來公子是在為功課煩惱。夫人為何布置這么難的功課,太為難公子。”
“因為本公子長大了,學業水平,用母親的話說就是已經到了可以思考這類問題的程度。本公子也愿意接受挑戰。”
“公子果然學富五車。不知公子坐了這么長時間,可有心得?”
蕭元初點點頭,“略有心得。江山如畫,理應落入珍惜它的人手中。”
“何為珍惜?”
突然一道發問,所有人都愣了下。
侍衛拔刀警戒。
石階上,走來一位老者,正是頭發全白的孫邦年。
“公子剛才說,如斯江山,理應落在設珍惜它的人手中。只是,光有珍惜,足夠嗎?若是沒有能力保護,大好江山遲早會落入賊子手中。一如破碎的京畿之地。”
“見過孫老!孫老似乎認為武力比施政手段更重要。”
“哈哈哈……你這小子,年紀不大,倒是會抓人漏洞。老夫可沒這么說過,老夫只是指出你話中的弊端。”
蕭元初微微一躬身,“武力當然重要,守衛江山就靠忠臣的將士賣命。但,若沒有珍惜江山的人治理,何來財富,何來賦稅,何來養兵用兵之糧草?可見,小子和孫老所說,皆有道理。”
孫邦年樂呵呵的樣子,顯得很開心。
“不愧是燕云歌的兒子,挺能說的。你父親可曾被你說得啞口無言?”
這個問題很難回答。
回答是,豈不是當眾承認‘不孝’。
回答不是,明眼人一看就是瞎話。
蕭元初選擇了迂回,“家父乃是領兵大將,小子格外崇拜家父。”
“那,你崇拜你母親嗎?”
“我當然崇拜我母親。”
“若是你父親和你母親發生紛爭,你站在哪邊?”
“恕小子不能回答這個問題。”蕭元初鄭重其事。
孫邦年指著他,呵呵一笑,“滑頭!你母親就沒教過你,兩害相權取其輕。”
“家母教過小子,別和嘮嘮叨叨的老年人說太多。”
嘖嘖……
人心不古啊!
孫邦年都快氣死了。
果然是母子,都能將人噎死。
什么叫做別和嘮嘮叨叨的老年人說太多?
這分明是歧視,是污蔑。
他話是多了些,人老了嘛,難免的。
但……
還不到達嘮嘮叨叨的程度吧。
這一點他很肯定,也很確定。
燕云歌就是污蔑。
蕭元初這小子也是陰著壞,和他母親一樣奸詐如狐。
“你母親沒教你尊老愛幼嗎?”孫邦年哼哼兩聲,表示不滿。
蕭元初微微一躬身,鄭重說道:“家母教導小子,若是有人為老不尊,不必恪守世俗規矩。”
孫邦年要氣暈了。
臭小子,才多大年紀,別的本事沒看出來,氣人的本事那是頂呱呱啊!
不愧是燕云歌教導出來的孩子,咋這么損呢?
他揮舞著手臂,格外嫌棄不滿,“趕緊下山。老夫一天的好心情都被你破壞了。”
蕭元初抿唇一笑,“打擾孫老清修,是小子不對。小子這就告辭!”
揮一揮衣袖,瀟瀟灑灑下山去也。
等人走遠了,孫邦年才后知后覺,發現自己被臭小子帶偏了關注點。
明明是他質問臭小子,結果被臭小子四兩拔千斤,輕松化解。
臭小子,有兩把刷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