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小啞女

第943章 彌留

“都是我考慮不周,累先生親自走一趟,親自出面接我回去。”

蕭元嘉一副心生愧疚的模樣。

仲駙馬則顯得很尷尬。

很明顯,胡先生不信任他們,滿是警惕和防備。

“先生誤會了,我們仲家誠心誠意招待二公子。先生來之前,我們正相談正歡。既然人已經來了,無論如何,用過酒席之后再離開不遲。請先生無論如何給老夫一個面子。”

胡先生沒急著做決定。

他還是要征求一下二公子的意見。

蕭元嘉眼珠子一轉,“我們兩家既然是通家之好,公主殿下和駙馬大人誠心邀請,晚輩豈有拒絕之理。先生,不如就留下來用過酒席之后再走。”

忙碌之際,成陽公主趁機在他耳邊悄聲問道:“你就不擔心本宮在飯菜里面下毒?”

仲駙馬渾身一激靈,興奮之情瞬間蕩然無存,只剩下恐懼和憤怒。

胡先生目光掃視全場,“公子做主,老夫沒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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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駙馬大喜過望,“吩咐廚房,擺上酒席。今兒老夫要和胡先生暢飲一通。”

“書韻,書韻……這么多年,你還在念叨書韻。你別忘了,書韻死在你的好侄兒手里,布山郡王死在石溫手中。冤有頭債有主,你能原諒你的侄兒,就不能和燕云歌冰釋前嫌?”

“你放棄!本宮從未原諒過蕭成文。”

他悄聲問道:“你真在飯菜里面下毒?”

成陽公主冷冷一笑,“你是不是很高興同燕云歌那邊拉上關系?你忘了書韻嗎?”

“閉嘴!”

仲駙馬終于繃不住怒火,“老夫身為仲家族長,絕不會眼睜睜看著你將仲氏一族葬送。

“你沒原諒他,你干什么去探望廢太后,干什么替廢帝打點?還有,石溫留你一命,你感恩戴德,那會你怎么不提布山郡王的事情。你就是欺軟怕硬。”

“姓仲的……”

他拂袖而去。

又不放心成陽公主,吩咐下人看著。

還有,每次提起書韻,你就像是炸了毛。書韻是你女兒,難道書豪就不是你兒子嗎?

孫子孫女們的前程和性命,你為了書韻,都可以舍棄嗎?到底是死人重要,還是活人重要,你好生想清楚吧!”

或許是成陽公主虛張聲勢,或許是仲駙馬翻翻得到,總之,這頓酒席賓主盡歡。

胡先生很給面子,同仲駙馬喝了三輪酒,之后說什么也不肯喝。

同時派心腹屬下前往廚房,確保飯菜沒有問題。

若是吃死了人,仲家滿門,只怕都不得活命。

吃過酒席,也不管天黑不天黑,時辰是不是太晚,拉上二公子,立馬離開。

燕云歌早年就在建州城外置辦了一座田莊。

他要保持清醒和判斷力。

若是放開喝酒,萬一喝醉后出了事,他只能以死謝罪。

侍衛營不在,但是田莊還在。

說是田莊,堪比堡壘。

當年,這座田莊曾容納三四千侍衛營侍衛。

那會,燕云歌來到建州城,只帶了五百侍衛進城。剩下幾千侍衛都住在田莊。

“公子安心住下,安全無虞。真要遇到危險,可從地道離開。”

為了讓二公子有更多自保的本錢,他連夜介紹田莊各處防御,將地道入口詳細情況一一告知。

里面常年住著幾百兵將,平日里化作莊丁,實則乃是看家護院,殺人護衛的正經兵將。

進入田莊,胡先生才放心下來。

“畢竟是在別人的地盤上,凡事謹慎小心肯定沒錯。公子在此休息,兩日后老夫送公子離開建州城。”

蕭元嘉有些為難,“兩天時間,會不會太倉促。我還打算去看望大伯父。”

蕭元嘉充滿了好奇。

“娘親真是算無遺策,區區一田莊,竟然也有如此多的安全措施。”

無論是蕭成文當皇帝,蕭焱當皇帝,還是石溫當皇帝,他們一家都是重點關注對象。

但凡家中少了個人,必然會遭到金吾衛登門拜訪。

蕭逸的大哥蕭遜一家,依舊住在建州城內。

不是他不想離開,而是沒辦法離開。

蕭元嘉來到建州城,早就計劃好了,離開之前要去拜訪一次。

現在,胡先生告訴他兩日后離開,時間上就有些來不及。

蕭遜還能怎么辦?

只能安分守己,老實留在建州城,當個良民。

胡先生鄭重說道:“敢問二公子,今日這頓酒席,究竟是成陽公主邀請,還是仲駙馬邀請?

以老夫看來,邀請二公子的人分明是成陽公主派出,之后仲駙馬拿到主動權,二公子方能全身而退。

胡先生鄭重告誡,“公子的身份已經被人拆穿,今日有驚無險,實屬僥幸。公子現在萬萬不能進城,誰也無法保證消息有沒有走漏。至于東平王府,還是等下次吧。請公子以自身安危為重,切莫行險。”

蕭元嘉微蹙眉頭,“先生真的認為有人抓我?”

上一輩的事情,蕭元嘉也是半懂不懂,很多內情都不清楚。

很多事情發生的時候,他還沒出生。

若非仲駙馬無心害人,并且有意結交,就憑成陽公主心中怨恨,公子今日怕是有去無回。”

“成陽公主同家母有何仇怨,還望先生明示?”

“難不成母親當年做過對不起成陽公主的事情?”

“沒有誰對不起誰,至多算是各取所需,互相利用。只不過,成陽公主沒有順心如意,于是就將所有責任怪罪在陛下頭上。恩恩怨怨,糾纏多年,已經說不清誰是誰非。”

就算已經出生,也是個小奶娃。

胡先生蹙眉,“有些事情,老夫不便明說,這關系到陛下的聲譽。公子真想知道,不如回到京城后,親自詢問陛下。”

胡先生正色道:“老夫從不懷疑成陽公主心中的仇恨。若非仲駙馬阻攔,今日之事,后果難料。

公子莫要心存僥幸,更不要以身涉險。

聽起來,這里面水很深啊!

“先生真的認為成陽公主有殺我之心?”

“多謝先生提醒,一切全憑先生安排。大伯那邊,此次只能保留遺憾。”

胡先生長出一口氣。

而且,老夫以為,公子去拜訪東平王府很不合適,于東平王府毫無益處不說,甚至會給對方帶去莫大風險。”

蕭元嘉從善如流。

當晚他就離開田莊,急著去安排船只。

擔心身份走漏,甚至不敢從碼頭登船,只敢在荒野臨時搭建一個簡易碼頭,登小舟,之后換樓船。

總算說服了二公子,累死他了。

接下來還不能放松。

仲駙馬也關注著蕭元嘉的動靜。

得知人已經離開建州城,登船北上,他又是高興又是遺憾。

一切順利,船只順利混入航道,一路北上。

什么小心思?

他想和燕云歌結親,想將自己孫女許配給二公子蕭元嘉。

高興的是,二公子沒在他的地盤上出事。

遺憾的是,心頭的小心思,怕是實現不了。

孫女做個閑散王妃,足夠尊貴,足夠安全。

可惜啊……

若是能和北周皇室結個親家,那真是千好萬好。

二皇子不繼承皇位都沒關系,甚至他覺著不繼承皇位更好。

“燕云歌除非得了失心瘋,又豈會我仲家結親。北地那么多世家,難道還選不出一個合格的兒媳婦嗎?”

“老夫只是這么想一想,又沒有怎么樣,你何必陰陽怪氣嘲笑。”

目前看起來,一切都是他的一廂情愿。

成陽公主笑話他癡心妄想。

想一想難道也有錯。

還能管他想什么,管得真夠寬的。

成陽公主呵呵冷笑,“本宮不會和仇人結親,燕云歌當然也不會選擇仲家。你趕緊打消這個不切實際的念頭。”

仲駙馬哼哼兩聲。

蕭元嘉本來的打算,還想四處游歷,等到過年的時候再回京城。

但……

乘風破浪,一路北上。

紀先生對于他和大哥而言,既是啟蒙先生,又似祖父一般的存在。

情感是真摯的。

人在途中,接到消息,紀先生病危,叫他速歸。

他頓時六神無主。

若是不能看見紀先生最后一面,送先生最后一程,他將抱憾終身。

什么游歷不游歷,全都拋在一邊。

他要以最快的速度,趕回京城。

自夏天開始,他飲食減少,精神不濟,常常說著話就睡了過去。

太醫為他診脈,這是人老了后,必然要經歷的過程,非藥石可醫。

紀先生老了!

身體各方面,大不如從前。

只是時間到了。

太醫醫術再高,也只能治得了病,救不了命。沒本事從閻王手里搶回一條命。

言下之意,紀先生身體衰老,已經到了生命最后一程。

這不是病。

紀先生于他而言,好似父親一般的存在。

他不曾得到過父愛,是紀先生修補了他心中殘缺的一塊,讓他第一次感受到被人關心的溫暖。

蕭逸心中悲痛,卻又強忍著。

他每日看望紀先生,陪他聊天說話。

唯一的聽眾紀先生已經睡了過去。

他雙目濕潤,心中苦澀鈍痛。

他說著年少時的經歷,將父王氣得跳腳,那些可笑又可悲的事情。

可是……

一個恍惚,紀先生又從昏睡中醒了過來。

“啊,啊,皇帝說完了嗎?剛說到哪里呢?”他糊涂著。

蕭逸勉強笑著,“剛說到王府。”

“對對對,王府!老夫剛才好像看見了老王爺……”

紀先生再次昏睡過去。